侍卫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临走前还不忘将院门小心翼翼地掩上,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听雪苑内,只剩下苏浅月和那位端坐于轮椅之上、刚刚自曝身份的男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冰窖深处般的寒意。
苏浅月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目光落在夜宸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上。震惊过后,是急速的冷静分析。他为何自曝身份?是试探,是警告,还是……灭口前的戏谑?
“看来,”夜宸推动轮椅,缓缓靠近,木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本王的王妃,胆子不小。”
他在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得苏浅月能再次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针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与夜露的微凉。他仰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她略显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
苏浅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此刻示弱,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意的弧度:“王爷谬赞。妾身的胆子,不过是求生本能罢了。若早知道是王爷大驾光临,妾身……或许会换一种迎接方式。”
比如,那枚淬毒的银针,或许就不会仅仅藏在指缝间。
夜宸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兴味。他自然听出了她话语中未尽的锋芒。“哦?比如?”
“比如,备上一杯热茶,而非……让王爷带着伤,还要劳心费力地演一出‘贼人闯府’的戏码。”苏浅月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垂放的右臂。那伤口是她亲手包扎的,她清楚有多深。
她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并非毫无瓜葛,至少,她救过他一次,哪怕是无心之举。
夜宸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再抬眸时,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无形的、针尖对麦芒的杀气却似乎消散了些许。
“牙尖嘴利。”他淡淡评价,听不出喜怒。
“王爷过奖。”苏浅月微微福身,姿态恭顺,话语却寸步不让,“妾身只是觉得,与其互相猜忌,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需要妾身做什么,或者……希望妾身扮演一个什么样的‘王妃’?”
她直接挑明了现状。他伪装残废,必有图谋。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替嫁王妃,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如何处理这个变数,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夜宸沉默地看着她,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聪明,也更……大胆。她不像苏玉瑶那样徒有虚名,也不像寻常闺秀那般怯懦无知。她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冷静,能在绝境中迅速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你很聪明。”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妾身明白。”苏浅月迎着他的目光,“所以,妾身会选择对王爷有用的‘聪明’。
一阵夜风拂过,带着凉意,吹动了苏浅月单薄的衣裙。她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夜宸的目光在她微微发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明日,会有人送来王妃应有的份例。你安心住下,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听雪苑半步。”
软禁。这是他对她的初步处置。
苏浅月心中明了,这是观察期。他在评估她的威胁程度和可利用价值。
“是,妾身遵命。”她低眉顺眼地应下,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认命服从的弱女子。
夜宸不再多言,推动轮椅,转身欲走。
“王爷。”苏浅月忽然再次叫住他。
他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
“您的伤……”苏浅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关切,“虽已包扎,但若想恢复得快些,不留后患,最好避免沾水,夜间或许会有些发热,需注意降温。”
她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在叮嘱,撇开了方才的机锋相对,显得真诚而专业。
夜宸的背影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应,轮椅继续无声地滑入黑暗,如同他来时一般神秘。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苏浅月才彻底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与这个男人对峙,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回到冰冷的房间,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残王是假,复仇是真?还是有着更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而她自己,在这盘棋中,又该如何自处?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必须尽快拥有自保的能力,绝不能将命运完全寄托于夜宸那虚无缥缈的“需要”之上。
翌日,果然如夜宸所言,听雪苑的待遇提升了不少。虽然依旧冷清,但送来的饭菜可口了许多,衣物被褥也焕然一新,甚至还派来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丫鬟伺候,名唤秋纹。
苏浅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她借着在院中散步的机会,仔细检查了送来的每一样物品。在几件新衣的夹层里,她摸到了类似昨日那种硬质凸起;在一些看似普通的摆件背后,也发现了细微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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