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申时末。
御马监衙署值房内,刘瑾跌坐在太师椅上,面无人色,牙关控制不住地磕碰出细碎的声响。门外的脚步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口。冷汗浸透了内衬,冰凉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方才让小太监去给安郡王府送密信,人刚走,外头就报“睿亲王到了衙署外”。哪会这么巧?送信的人,八成还没出衙署就被按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
承认是死,不承认……就能活吗?睿亲王既然敢直接带人闯御马监,手上必然已捏着能要他命的证据!安郡王那边……此刻怕也是自身难保!
“砰!”
值房门被猛地推开,夜曦当先踏入。他今日未着亲王常服,一身墨色劲装,外罩玄色大氅,腰间佩剑,目光如冰似电,身后跟着八名同样身着劲装、神色冷肃的督行司精锐。
房间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刘瑾像被针扎了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强撑着躬身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睿……睿亲王殿下……您,您怎么亲自……”
“刘公公,”夜曦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本王有些事不明,特来向公公请教。”
刘瑾的心彻底沉入冰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殿下请问,奴婢……奴婢知无不言。”
“好。”夜曦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第一个问题,昨夜宫墙外截杀送捷报信使的四名死士,身上有御马监侍卫亲军‘御赐忠勇’腰牌的仿制烙印,此事,公公可知情?”
刘瑾浑身剧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不知!奴婢冤枉啊殿下!定……定是有贼人栽赃陷害!御马监上下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栽赃陷害?”夜曦冷笑,“第二个问题,你在城外西山的别院,去年以‘翻修’为名,购入大量青砖,却未见动工,反倒有几辆遮得严实的马车深夜进出。车内所载,可是训练死士所需之甲胄、弓弩,或是……阴沉木、火山晶石之类?”
刘瑾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夜曦连阴沉木、火山晶石都知道了!这绝非凭空猜测!
“第三个问题,”夜曦俯身,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安郡王府通过瑞芳斋秘密采购的南洋偏门香料、阴沉木、火山晶石,最终……是不是都送到了你这里,由你利用职务之便,秘密转运、藏匿,甚至……用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古法研究’?”
“玄鳞先生?”夜曦最后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轰——!”
刘瑾脑中如同惊雷炸响!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许多,嘶声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是……是安郡王!都是安郡王逼我的!是他拿捏了奴婢的把柄,威逼利诱,让奴婢替他办事!那些香料、木头、石头,还有……还有从宫里偷偷弄出去的旧档、图纸,都是他要的!他说……说是在研究复原前朝的‘星路导航’和‘祭仪’,需要这些材料!死士……死士也是他通过江湖渠道搜罗来,让奴婢用御马监的废营房秘密训练的!截杀信使……是今早他紧急传信,让奴婢务必拦下捷报!奴婢……奴婢鬼迷心窍,罪该万死啊殿下!”
他一边哭喊,一边从贴身的暗袋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枚用绸布包着的黑色玉珏,高举过头:“这……这就是安郡王给的信物!背面刻着‘玄’字!每次传令,都凭此物!殿下明鉴!奴婢只是从犯,主谋是安郡王!他……他图谋甚大,不止于此啊!”
夜曦接过玉珏。入手温润,漆黑如墨,正面云纹盘旋,翻到背面,一个古篆“玄”字清晰入目。与“潜蛟”和荣禧处缴获的玉珏形制相似,但这一枚质地最好,雕刻最精,显然是“玄鳞”本人的信物。
人证(刘瑾口供)、物证(玉珏)、动机线索(阴沉木等指向“星路”“祭仪”)俱全!安郡王夜昀是“玄鳞先生”,已是铁板钉钉!
“安郡王现在何处?他可有交代你,若事发,如何应对?他本人有何退路?”夜曦厉声追问。
“他……他今日午后还派人传话,让奴婢稳住,说他自有安排。”刘瑾语无伦次,“退路……他好像提过,他在京郊有一处极其隐秘的庄园,里面有……有他多年经营的密室和密道,通往城外!还说……若事不可为,会从那里走‘星路’安排的后路!具体在哪,他没告诉奴婢,只说是‘听松’之地!”
听松?听雪轩?不,安郡王府内就有听雪轩,但那里绝不可能有通往城外的密道。难道是……宝光寺的“听松精舍”?那里他曾与荣毓、刘瑾密会!对了,之前查宝光寺,西墙外空宅有密道,是否就与“听松精舍”相连?
“陈平!”夜曦猛地转身。
“卑职在!”一直守在门外的陈平应声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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