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是奢侈的,也是短暂的。
在死寂的中继站休息室里,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没有昼夜交替,只有头灯光束在金属墙壁上切割出的有限光明,以及三人或沉重或微弱的呼吸声。凯勒布坚持让沈岩先休息,自己值守第一班。肋骨的疼痛让他无法深睡,勘探员的警觉也让他时刻注意着门外通道的动静。
沈岩睡了大约四个小时——依据凯勒布腕上那块仍在顽强走动的机械表。睡眠并不安宁,破碎的梦境与脑海中那些乱窜的信息碎片交织,形成光怪陆离的幻象:巨大的银蓝色几何体在黑暗中旋转,无数凝固的面孔无声开合;冰冷的机械音诵读着无法理解的条款;维拉德那双带着悲悯的眼睛,穿透时光凝视着他;还有那片无边无际的、蠕动的黑暗,仿佛随时会吞噬那一点秩序的光芒……
他猛地惊醒,额头渗出冷汗。
“到时间了?”他哑着嗓子问,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脑中的混乱感并没有因为睡眠减轻,反而像是沉积了下来,变成一种沉甸甸的、背景噪音般的压力。
“差不多了。”凯勒布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脸色在头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用的是从维护手册上撕下的空白页和一根短小的炭笔。“感觉怎么样?那些‘碎片’还在闹腾?”
“嗯,像有个集市在脑子里。”沈岩苦笑着坐直身体,看向旁边担架上的林婉。她依旧昏迷,呼吸平稳但微弱,脸色白得像纸。凯勒布已经给她喂了点水,用最后一点干净的绷带处理了她左臂上残留的一些轻微擦伤(规则污染消失后,只留下一些类似冻伤的痕迹)。“她怎么样?”
“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好转。身体透支太严重,需要专业的医疗支持,营养、电解质、可能还有针对规则冲击的神经镇定剂……这里什么都没有。”凯勒布合上本子,“我们必须离开。立刻。”
“怎么走?原路返回?”沈岩想起下来时那漫长的竖井、错综复杂的通道、还有那些可能仍然潜伏在暗处的、被“静默回响”协议限制但并未完全消失的规则残响或实体。
“原路返回风险太高,距离太长,而且‘镜廊’上层的循环规则是否因Zeta锚点静默而改变,还是未知数。”凯勒布打开他的勘探地图(已经补充了不少新标注),指着上面一条用虚线表示的、从未走过的路径。“我在维护手册里发现另一条路。从B6-SL1中继站,有一条备用的‘物资运输通道’,可以通往一个更靠近地表的‘紧急疏散竖井’。这条通道最初是为了在核心维护区出现重大事故时,快速撤离技术人员和运送补给用的。理论上,它应该能避开大部分循环区域,直接通向上层。”
“理论上?”沈岩捕捉到关键词。
“手册是八十多年前的。通道是否完好,竖井出口是否通畅,有没有被后来塌方、积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堵住,都是未知。”凯勒布坦然道,“但这是我们目前已知最直接、理论上最快的出路。比从镜廊那个复杂的循环迷宫里找路回去要靠谱。而且,运输通道可能有遗留下来的、未使用的物资补给点——哪怕找到一点压缩食物或净水,也是好的。”
沈岩点头。他们没有选择。林婉等不起,他们自己的体力和物资也撑不了多久。
“那就走这条。”
两人迅速做了最后的准备。凯勒布重新加固了简易担架,确保拖行时不会颠簸到林婉。他们将所有剩余物资——最后一点水、几块能量棒碎屑、医疗包、凯勒布的工具、那些晶体碎块、还有记录本和权限牌——仔细分配携带。沈岩负责拖拽担架,凯勒布在前方探路并负责可能的战斗(尽管他只有一把工具刀和那架彻底损毁的弩机残骸)。
离开休息室前,凯勒布最后检查了一遍中继站的能源状态。备用电池早已枯竭,只有几个紧急出口指示牌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绿光。“静默回响”协议的广播依旧在循环,但杂音更多,偶尔会出现长时间的静默,仿佛那个冰冷的系统也在随着Zeta锚点的死亡而步入终结。
运输通道的入口位于中继站另一侧,是一扇厚重的防爆滑门,手动开启。门后的通道比主通道更狭窄,但高度足够,地面有轨道痕迹(用于小型运输车),两侧墙壁布满了管线。空气更加浑浊,灰尘厚重,但好消息是,通道基本完好,没有明显的塌陷或积水。
头灯的光束照亮前方大约二十米,之后便沉入浓稠的黑暗。两人一前一后,拖拽着担架,在轨道上艰难前行。担架的轮子(用找到的零件简单改装)在灰尘中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中传得很远。
走了大约半小时,通道开始缓缓向上倾斜。坡度不大,但对拖着担架的沈岩来说,体力消耗明显增加。凯勒布不时停下,检查墙壁上的标识和管线状态,确认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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