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沈惊鸿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直率关切,“那骨片上…到底有什么?从你看到它开始,魂儿就像被勾走了一半。还有刚才偷袭的杂碎,溜得比兔子还快,肯定跟那绿坛子还有玄寂老秃驴脱不了干系!”
苏瑶光缓缓抬起头,对上沈惊鸿那双清澈锐利、写满担忧和信任的眼睛。契约的联系让沈惊鸿清晰地感受到她心底那份巨大的震惊、困惑和深埋的恐惧。这眼神让沈惊鸿心头一紧。能让这位在朝堂漩涡中都能面不改色、智珠在握的长公主露出这种神情的,绝非小事。
“惊鸿…”苏瑶光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一是那半片温润的玉白骨片,骨片边缘,被深绿幽芒腐蚀掉陶釉的地方,那个微小的金色符文核心,“璇”字的痕迹虽已隐去,但位置清晰可辨;另一件,则是一小块折叠得异常整齐、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明黄色绢帛——正是她贴身收藏、染着父皇心头血的那份遗诏!
她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布满灰尘的破木桌上。摇曳的烛火下,血诏上那片刺目的暗红,与骨片边缘那处残留着微弱灼热感的剥落点,形成一种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呼应。
“你看这里。”苏瑶光纤细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指向血诏上那个被污血半掩的名字。即使被血渍浸染,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江南婉约又隐含皇家雍容的“璇”字笔锋,依旧清晰可辨。接着,她的指尖移向骨片边缘那处剥落点。“刚才偷袭的幽芒击中了这里,陶釉剥落…露出了里面…一个完全相同的‘璇’字。金芒所凝,一闪而逝,但…绝不会错。”
沈惊鸿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俯身凑近,目光如电,在血诏的字迹和骨片剥落点之间反复扫视。她不懂书法,但那份独属于特定个人的笔迹神韵,以及苏瑶光语气中那份斩钉截铁的确认,让她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这骨片是你母后的东西?!”沈惊鸿失声低呼,随即又觉得荒谬无比,“可…可它是从‘酸圣’的破坛子里掉出来的!还被那王胖子当祖宗供着!这…这怎么可能扯到一起?”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王魁。
王魁正竖着耳朵听,被沈惊鸿这充满震惊和怀疑的眼神一看,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摆手:“沈…沈大侠!长公主!小的冤枉啊!小的就是个卖酸菜的,顶多…顶多就是比较虔诚!这圣骸…不,这骨片,它真是小的从西南大山里,一个据说供奉酸圣老爷好几百年的古寨子废墟里…刨…呃,请出来的!跟皇宫…跟娘娘…小的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瞎编排啊!”他急得额头冒汗,恨不得指天发誓。
苏瑶光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混乱。王魁的反应做不得假,这骨片的来历指向西南,而母后一生几乎从未踏足过那片烟瘴之地。逻辑上完全不通!可那“璇”字,却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她认知的根基。
“我不知道…”苏瑶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困惑,这是沈惊鸿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近乎脆弱的情绪。“母后在我很小时便…薨逝。父皇对此讳莫如深,宫中记载也语焉不详。我只记得她温柔娴静,尤擅音律丹青,与这巫蛊邪术、西南‘酸圣’…本该是云泥之别。”她拿起那块骨片,指尖感受着它温润中蕴含的磅礴净化之力,“可这力量做不得假,它数次救了我们,净化邪秽…这绝非邪物。而这字迹…也做不得假。”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将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沈惊鸿眉头紧锁,在狭小的屋内来回踱了两步,沉重的龙骨剑鞘在地上拖出沙沙的轻响。江湖儿女的直觉和契约传递来的沉重感让她明白,纠结于“不可能”只会陷入死局。她猛地停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瑶光:“想不通,那就去查!瑶光,这骨片来自西南,巫神教的杂碎也露了尾巴,玄寂老贼的老巢很可能也在那边!这‘璇’字既然出现在这里,无论是巧合还是惊天阴谋,西南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我们原本的计划也要去寻龙渊剑的线索,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她的话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像一道光劈开了苏瑶光心头的迷雾阴霾。是啊,坐困愁城,空自惊疑,绝非她的作风!母后身上的谜团,父皇血诏的真相,玄寂和巫神教的阴谋,甚至这庇护她们的骨片来历…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了那片神秘而危险的西南群山!
苏瑶光眼底的迷惘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静与锐利。她轻轻将熟睡的婴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好,小家伙在睡梦中咂咂嘴,小手依旧牢牢攥着骨片,仿佛那是她最安心的依靠。
“你说得对,惊鸿。”苏瑶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沉稳,带着一丝决断,“西南,必须去。而且…要快。”她目光扫向角落那个被木板挡着的油毡布包,“玄寂的同伙已经盯上了我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偷袭未果,下次来的,恐怕就是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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