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结。沉香已烬，唯余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冷香尾调，如同这场谈判进行至此所残留的、复杂难言的气息。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规整却略显滞涩的光斑，时间仿佛被这凝重而微妙的对峙拉长了每一秒。
何川抛出了“恒川资本”10%无表决权的股份，这无疑是极具分量的商业诚意，也几乎是他个人能给出的、不触动根本控制权的极限价码。他紧盯着李书睿，试图从对方那深潭般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对这份巨额财富的意动，或是对“无表决权”这一限制的不满，甚至是一丝计划得逞的微妙松动。
然而，李书睿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没有讨价还价，没有对股份细节的追问，甚至没有对“无表决权”这一核心限制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何川几秒钟，那目光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最后的确认。
然后，在何川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估价失误，或对方根本无意交易之时，李书睿有了动作。
他没有召唤门外的艾辰，也没有起身去取什么。他只是将一直随意搁在膝上的右手，伸向了身旁紫檀木茶几下方一个极其隐蔽、与茶几本身几乎融为一体的暗格。动作轻巧熟练，无声无息。暗格弹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扁平的、约莫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盒。盒子没有任何标识，表面是哑光处理，线条冷硬，只在边缘有着细微的防滑纹理。
李书睿将这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盒，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台上。盒子与紫檀木桌面接触，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不重，却在此刻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敲在了何川紧绷的心弦上。
何川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附在那只黑盒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脏似乎也漏跳了一拍。这就是……那支引得无数人侧目、能逆转生死的淡蓝色药剂？就这么……放在这样一个简单的盒子里？而且，是从触手可及的暗格中取出？这种近乎随意的存放方式，与药剂本身所代表的神秘与珍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何川一时有些恍惚。
李书睿没有卖关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盒子侧面的某个位置轻轻一按，盒盖无声地向上弹开。内衬是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而在那深邃的黑色之中，静静地躺着两支……玻璃管？
不，确切地说，是两支小巧的、密封的、如同微型香水瓶般的透明玻璃安瓿。每一支里面，都盛装着大约5毫升左右的液体。那液体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剔透的……淡蓝色。不是天空的蔚蓝，也不是湖水的湛蓝，而是一种更接近冰川深处、或是某种稀有宝石切面折射出的、带着一丝冷冽与神秘感的淡蓝色。液体澄澈无比，没有任何杂质或沉淀，静静地在玻璃管中，散发着一种静谧而诱人的光泽。
两支。一模一样的淡蓝色药剂。
何川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两支药剂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两份？他预期的，是经过艰难谈判后，或许能到手一份，作为研究或关键时刻保命的底牌。可现在……李书睿直接拿出了两份？这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预期和后续计划。
李书睿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入耳，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这里面，装有两份淡蓝色药剂。成分、浓度、效果，完全一致，与上次用于令尊的，一模一样。”
他顿了一下，目光从药剂上移开，重新落回何川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近乎直白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平静。
“你要救人，一份足以应对一次类似上次的极端情况。你要研发，”李书睿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微妙的表情，“两份，应该也足够你的团队进行前期各种基础测试和挥霍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着重强调了接下来的信息，“有件事必须提前告知。这两支药剂，是上次护送任务期间制备后剩余的。它们……有有效期。”
何川的眉头猛地蹙起。有效期？这种具有颠覆性效果的药剂，竟然有保质期？
“有效期只有一年。”李书睿清晰地吐出这个时限，目光平静地看着何川眼中瞬间闪过的惊疑、失望与急速的计算，“从离开特定保存环境开始计算，至今大约已过去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它们的有效使用期，还剩十个半月左右。超过这个时间，药效会迅速衰减，直至完全消失，变得与蒸馏水无异。”
他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不仅给出了药剂，还给出了致命的限制——时间。一年，对于救急或许足够，但对于想要进行复杂、反复、尤其是需要破解和逆向工程的“研发”来说，十个半月，简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间紧迫到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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