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乘景看着她那故作严肃却难掩灵动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给她钱和票，是希望她手头宽裕，想买什么不用拘束，不用跟他算得这么清楚……
可他刚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林清妍就立刻抬起一只纤白的手掌，果断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
“停！听我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傲娇，“不然，你在我这里的性格考察，可就要记上一笔不合格了！”
“性格考察？”
顾乘景捕捉到这个新鲜的词，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侧过身，更专注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探究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低声反问。
“所以，从早上开始，你就在考察我？”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心里有些没底的问题。
“那我今天…表现合格吗？”
问完这句话，这个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竟觉得掌心有些微微冒汗。
顾乘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早上自己那条件反射般格开她手的举动，还有她当时委屈掉泪的模样。
这恐怕是个不小的扣分项吧？
林清妍看着他扑克脸上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忐忑不安的神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像是有无数个小泡泡在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她故意不看他，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故作随意地卷着垂在胸前的发梢，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才用一种极其含糊、带着明显敷衍却又莫名勾人的语调嘟囔：“唔……勉勉强强吧。”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搔刮着顾乘景的心尖。
勉勉强强？
是合格了，还是没合格？
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顾乘景看着她那故作淡定却掩不住娇羞侧影，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林清妍那句“勉勉强强”说得含糊，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对顾乘景今天的表现，她其实是相当满意的。
尤其是他主动给钱给票的举动，在她这里简直是男德满分！好男人。
这男人，看着冷硬古板，心思却挺细，知道她初来乍到需要钱票傍身，而且给得大方，不像有些男人抠抠搜搜。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抵消他早上那点小过失了。
吉普车在靠近市中心的一个路口缓缓停下。
“我就在这里下吧，”
林清妍说着，伸手去拉车门把手，“想去邮局寄封信，再随便逛逛。”
顾乘景点了点头，在她下车前，还是忍不住沉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市区人多，看好随身物品。不要去太偏僻的巷子。”
语气是他一贯的沉稳，但关切之意显而易见。
“知道啦。”
林清妍回头冲他笑了笑，阳光下，她穿着那身浅粉色布拉吉，笑容明媚，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
她挥了挥手，转身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视线里，顾乘景才缓缓收回目光。
驾驶座上的王传德终于憋不住了，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嘿嘿笑着调侃：“副团，可以啊！以前真没看出来，您还挺会关心人，挺唠叨的嘛！”
他故意把唠叨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顾乘景闻言，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王传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后背一凉，赶紧目视前方，紧紧闭上嘴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得，副团还是那个副团，玩笑开不得。
……
林清妍走在街道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道路两旁是整齐的梧桐树，墙壁上刷着充满时代特色的标语。
街上行人如织，大多穿着蓝、灰、绿为主色调的服装，自行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铃声此起彼伏。
街道两旁并没有后世常见的个体小摊贩，这正常，毕竟现在没有改革开放。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能看到几辆黄包车停在街角，应该算是这个时代出租车了。
林清妍瞅了几眼，先去供销社看看，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里面人山人海的阵仗给劝退了。
隔着玻璃窗都能看到里面挤满了人，吵吵嚷嚷，抢购着有限的商品。
林清妍吐了吐舌头，果断决定等人少点再来，她这小身板可挤不过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妈大姐们。
转身走了不远，就看到了挂着绿色招牌的邮局。
她走进去，里面倒是相对清静一些。她拿出早就写好的信，贴上邮票，投进了寄往广安县的信筒里。
寄完信，她走到柜台前，向里面一位戴着套袖的中年女工作人员询问道：“同志，您好，请问一下，如果想买东西，除了供销社，一般还去哪里呀？”
工作人员抬起头，热情地回答道：“买东西啊？那当然是去百货大楼啊！那里的东西全，样子也新！”
“百货大楼？”林清妍美眸一亮，“请问百货大楼怎么走？”
“不远，就从这儿出去，顺着这条人民路一直往前走，过两个路口，看到一栋五层高的灰白色大楼就是了，顶显眼的！”
“谢谢您同志！”
林清妍道了谢，心情颇好地走出了邮局。
她也不着急，就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欣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街景。
她在欣赏风景，别人也在欣赏她。
凡是注意到她的，那是没有不多看几眼的。
甚至有个离谱的男同志，背后栽着女同志去上班，结果看林清妍看痴了，差点翻车。
字面意思里的翻车。
最后是被女同志揪着耳朵骂，才没再看林清妍的。
当然，林清妍也收获了那女同志羡慕妒忌的眼神，那眼神林清妍看多了，
长的太美又不是她的错，大家都是人，欣赏美人怎么了。
……
走过两个热闹的十字路口，果然，就像邮局那个工作人员说的一样，果然醒目。
一栋在这个年代显得颇为气派的五层灰白色建筑出现在林清妍眼前，楼顶上“百货大楼”四个红色大衣矗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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