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俪的目光,先是落在桌面上那枚不祥的戒指上,那灰暗的色泽仿佛是她内心所有阴霾的凝结。
随即,她的视线缓缓移向李光跃,这位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命运迷雾的大师。
他提出的第二种方法,那“无力偿还”代价的风险,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他人为自己的过往承受如此沉重的因果?
不,她做不到。这份业债,太沉,太重,她背不起,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转嫁他人。
然后,她的手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生命的悸动,也曾承受过撕裂的痛楚。彻底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这个念头带来的并非仅仅是遗憾,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尖锐的恐惧与抗拒。那不仅仅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更像是对她自身存在一部分的、永久性的剥夺。
她可以接受漫长艰辛的自我救赎,却无法轻易签下这份断绝某种根本联系的契约。
最后,她的眼神归于一片沉静的、带着痛楚的清明。她抬起头,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迷茫已然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所取代。
“大师,”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让您为我背负因果,这份代价,我……受之有愧,也偿还不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蜷缩,继续说道:“至于子嗣……即便前路艰难,即便希望渺茫,我……我还是想留下这份可能性。那是我自身的债,是我该走的弯路,该渡的劫。”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戒指,这一次,眼神里不再仅仅是恐惧,更添了一丝直面它的勇气。
“所以,我选第二条路——无论多么凶险,无论要面对什么,我想……亲自去了结这段恩怨。是好是歹,我都认了。”
她看向李光跃,眼神中带着恳求,却也充满了属于自己的决断:“请大师帮我,我需要怎么做,需要准备什么,您尽管吩咐。”
这一刻,孙俪不再仅仅是一个被业力追逐、惶惶不安的求助者。她选择了那条更艰难、更危险,却也是唯一能让她在清算过往后,还能挺直腰杆走向未来的道路。
孙俪话音落下,室内有片刻的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在掂量着她这份决心的重量。
李光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赞许,随即又被深潭般的平静所取代。“既然你已决定,那便没有回头路了。我将助你布置法仪。”他语气肃然,开始逐一交代,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李光跃转头,对坐在一旁速记的保利说道:“你记一下,一会将完整的法仪注意事项给她,让她回去后,一一核对在开始准备。”
“首先,是你自身。”李光跃的目光如炬,落在孙俪身上,“自你准备妥当开始,直至法仪完成,你需斋戒七日。不沾荤腥,不食五辛(注:通常指韭、蒜、芸台、胡荽、薤),饮食清淡,以素为主,涤荡体内浊气。每日清晨,以清水净面,心中默念静心咒诀,我会传你一段简单的,助你收敛心神,意守丹田。”
他略微停顿,强调道:“更重要的是,断除一切外缘干扰。告知身边人你需静养,若非生死大事,勿要打扰。工作能放则放,心中不得再为俗事烦忧,尤其要摒弃怨怒、悲恐等剧烈情绪,保持心境如古井无波。你的情绪,将是法仪中怨灵最好的食粮与突破口。”
接着,李光跃起身,从旁边柜子中取出一个木匣,开始一一清点所需物品,并向孙俪解释其用途:
“定魂香三炷,此香以沉水香为主料,辅以安魂定魄的药材制成。法仪时点燃,香气可稳固你自身魂魄,免受怨气冲撞离体之危,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躁动的亡灵。”
“护身牌符一枚,此符需你贴身携带,从你准备开始法仪时便不能离身。”他取出一枚古朴的木牌,其正面一枚‘跃’字符文,“它能在你周身形成一层微弱的屏障,关键时或可替你挡下一次怨念的直冲。但切记,它并非万全,更多是警示之用,若牌符无故发烫或指引缓慢消失,意味着怨气已在逼近。一会我会在其上留下我的烙印,此烙印最多留存十日,所以你要尽快准备好。”
“引路钱币七枚,这些并非凡间铜钱,而是特制的‘供养阴钱’。”他展示出七枚边缘刻有密文、色泽暗沉的圆形方孔钱,“法仪中,需以此布下简易阵法,一则安抚可能被引来的游魂野鬼,莫要干扰法事;二则,也是为你前夫那迷惘的怨灵,指引一条暂时的通路。”
“素色布帛与笔墨,准备一块未曾使用过的白色或青色棉布,以及全新的笔墨。需你亲手,在你前夫名讳下方,写下那未出世孩子的乳名——若未曾取名,便心中默念,写下‘未谋面之女/儿’字样。此物将在法仪中,作为厘清因果、直面核心的媒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