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气流缓缓流淌，将失去力量、如同透明幽魂般的烈阳灼轻柔地推送到试炼空间的边缘，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他与中央区域隔开。他瘫坐在那里，低垂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空洞的脸庞。剥离神眸带来的并非肉体痛苦，而是一种根源性的虚无，仿佛将他存在的意义都一同抽走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魂海深处那属于月薇的微弱印记，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依附在他这具同样残破不堪的神魂上，两者皆如风中残烛。
秦问天与沐轻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第三环试炼【法则共鸣】的要求已然明了，他们需要将自身法则之种的力量尽可能纯粹地释放，引动这片万法之源空间的回应。这关乎最终的奖励，不容分心。
然而，就在秦问天准备沉心静气，催动时空之种时——
“等…等一下。”
一个极其沙哑、虚弱，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打破了空间的寂静。
是烈阳灼。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曾经燃烧着疯狂与偏执的阴阳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灰败的死寂，以及死寂深处，那一点点挣扎求存的微光。他看向秦问天，目光里没有了恨意，没有了杀机，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孤注一掷的恳求。
秦问天停下了动作，平静地回望他。沐轻音也暂缓了行动，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警惕与审视。
烈阳灼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稍微连贯一些：“秦…秦问天…”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依旧带着刺痛，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我们之间…只有仇恨…”他的声音低沉而苦涩，“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直到刚才，我依然这么想…”
他艰难地喘息着，虚幻的神魂都在微微波动。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他的眼中流露出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悔恨，“我的恨，我的复仇，不过是我无法承受失去薇儿的痛苦，是我懦弱地为自己寻找的借口…是我…亲手推开了她，害死了她…”
他闭上眼，两行虚幻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瞬间消散在混沌气流中。
“这身力量…这阴阳神眸…是用她的命换来的…每一次动用，都像是在用刀剐我的心…它不是什么荣耀，是我永恒的刑枷…”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秦问天，那灰败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近乎燃烧的执念：
“但是！薇儿…她还有一丝印记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失！那位…那位存在说了…生命神眸…能救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虚幻的身体都在晃动。
“秦问天！我求你！”他几乎是用尽灵魂的力量在嘶吼，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我烈阳灼，一生骄傲，从未求过人！但现在，我求你！求你…找到生命神眸！救活月薇！”
他挣扎着，想要做出跪伏的姿态，但那虚幻的神魂连这点力量都难以维系，只是徒劳地前倾着。
“我知道这很难…生命神眸缥缈无踪…这可能是奢望…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念想…”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只要你答应…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的残魂，我对阴阳法则所有的感悟…任何东西！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拿去！”
他抬起头，眼中是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乞求。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能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活过来的机会…”
秦问天沉默地看着他。眼前的烈阳灼，与那个在葬神古渊、在法则之痕峡谷疯狂追杀他的阴阳神眸，判若两人。仇恨依旧存在，但在此刻对方这彻底的崩溃与卑微的祈求面前，似乎也变得有些苍白。
时空神眸静静运转，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烈阳灼神魂深处那份绝望的真实，以及那丝月薇印记的微弱与顽强。
良久，秦问天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无法替月薇原谅你，也没有义务答应你的请求。”
烈阳灼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被最后一盆冷水浇灭。
“但是，”秦问天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月薇是无辜的。她的牺牲，不该换来这样的结局。寻找生命神眸，若有机会，我会尽力。但这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她那份…不该被辜负的情意，为了弥补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
烈阳灼猛地抬头，灰败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至于你，”秦问天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留在这里，好好想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阴阳。那位存在剥夺你的权柄，或许并非惩罚，而是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若你依旧执迷于毁灭与怨恨，即便月薇复活，你也无颜面对她。”
烈阳灼身体剧震，秦问天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他残破的道心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喃喃道：“真正的…阴阳…”
光与暗，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它们对立，却又统一，相互依存，缺一不可。他过去，只看到了毁灭的一面，沉沦于黑暗，却忘记了，没有光，何来暗？没有生，何谈死？月薇的牺牲，是毁灭，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之“爱”的体现？这本身，就是阴阳流转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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