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健的死亡宣告在玉漱园中回荡。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还有在场几十位武林巨擘，那沉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声。
之前有多么愤怒。
现在，就有多么绝望。
所谓的傲骨，所谓的不屈，在家人和门派传承的绝对人质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苍白。
他们是掌门，是方丈，是帮主。
他们肩上扛着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的性命。
那是一整个门派，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香火。
是成百上千弟子的身家性命。
他们可以死。
死得慷慨激昂，死得像个英雄。
但他们，赌不起。
乔百代那蒲扇般的大手，此刻正死死的抓着他身下的石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引以为傲的数十万丐帮弟子，如今成了悬在他头顶的最锋利的刀。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一幕。
遍布天下的乞儿，在同一天，喝下那碗掺了“佐料”的米粥。
然后，口吐白沫，倒毙街头。
那不是天下大乱。
那是人间炼狱。
他乔百代，将成为丐帮千古第一罪人。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脏就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玄慈方丈紧闭着双眼。
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他仿佛能看到，三千重甲兵将少室山围得水泄不通，他那些平日里只知诵经念佛的弟子们，在刀兵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仿佛能闻到，达摩堂前那口大锅里，飘出的炖肉的香气，混合着藏经阁被焚烧的焦味。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他若真的带着少林众僧一起下了地狱，又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历代祖师。
“不！”
一声嘶哑的怒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年轻的，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掌门，猛地站了起来。
他是流云派的掌门，叫什么名字，没人记得。
这个门派太小了。
小到崔健刚才都懒得去点他的名。
那年轻掌门脸色涨得通红，眼中布满血丝，既有恐惧，更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崔健。
“狗皇帝！”
“我流云派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从创派祖师起，就没出过一个孬种！”
“想让我们跪下给你当狗？做梦！”
“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着，他竟真的提着剑，不管不顾的朝崔健冲了过去。
他的动作，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在场某些人心头最后一点血性。
几个同样年轻的掌门，也下意识的握紧了兵器。
然而。
崔健连动都没动。
他只是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着那个冲来的年轻掌门。
暗影卫士的刀也未出鞘。
因为，根本用不着他们。
“痴儿，不可！”
一声苍老的悲呼响起。
一道身影更快，是那年轻掌门身边的白发长老。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是为了助战，而是死死的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掌门。
“掌门！你糊涂啊！”
“你死了是一了百了！可山门里的妻儿老小怎么办！你让那一百多口子人，都为你陪葬吗！”
长老的声音带着哭腔，老泪纵横。
年轻掌门的身子一僵，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师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这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竟“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的捶打着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拳，一拳。
砸碎的不是地上的青石板。
是他身为武者的，最后的尊严。
崔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就像在看一出精彩的家庭伦理剧。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对系统评价道。
“义父们，你们看，这个龙套演员的演技就很好嘛。”
“把那种想反抗又不敢，想死又怕连累家人的纠结，演的入木三分。”
“比刚才那几个只会瞪眼的主角脸，强多了。”
他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闹剧结束。”
崔健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
“朕不喜欢浪费时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十几个捧着明黄色托盘的小太监，鱼贯而入。
他们面无表情，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群精密的提线木偶。
他们走到每一位掌门的面前，将托盘放下。
托盘上，放着一卷用金线捆好的上好丝绸，一方砚台，一支狼毫笔。
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
仿佛这不是投降协议，而是一份御赐的墨宝。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卷丝绸上写着的，将是埋葬整个江湖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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