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离京的第十八天,第一封信送达了。
信是经由清鸢阁的药材商队传递而来的,藏在装黄芪的木桶夹层里。沈清鸢屏退左右,在书房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并不长,字迹是萧煜的,但略显潦草,显然写得十分匆忙。
“清鸢如晤:江南事务繁杂,漕运积弊已久,牵涉范围广泛。现已查得线索,恐与京城某位重臣有关。此地耳目众多,不宜深入交谈,唯有一事相告——三哥在江南亦有布局,其人手已渗透至漕帮。务必小心谨慎,切勿轻信任何自称‘江南故旧’之人。
另,听闻北境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三哥恐有异动。你在京中,应以自保为首要之事。若遇危难,可寻求周廷玉尚书相助,此人值得信赖。
江南多雨,寒气侵骨,望你多加珍重。待此间事务了结,我即刻归来。
煜 手书”
信的末尾附了一小包晒干的桂花,香气已淡,却让沈清鸢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还记得她喜爱桂花的味道。
但信的内容却让她眉头紧锁。漕运积弊、重臣牵涉、三皇子布局……江南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而萧煜特意提到“勿轻信任何自称江南故旧之人”,显然是已经遭遇了什么。
她把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凑到烛火上烧掉。灰烬落在瓷盘里,她用茶匙搅散,倒进花盆中。
做完这些,她铺开纸笔,开始回信。不能写太多,也不能写得过于直白,只能用隐晦的语言。
“煜君台鉴:京中一切安好,铺子生意照旧。近日获得一批北境黄芪,品相上佳,已分装完毕待售。听闻江南多雨,特附上驱寒药方一剂:防风三钱,桂枝二钱,生姜三片,水煎服,每日二次。
三哥日前曾前来,谈及北境战事,似有忧虑之情。妾身已依照君的嘱咐,闭门谢客,静心经营。
父亲的旧物已寻得一部分,其中或许有线索,待君归来后再细细商讨。
望君保重身体,早日归来。
鸢 字”
她将“北境黄芪”暗指北境情报,“驱寒药方”实则是提醒他注意安全、防备暗算。至于“父亲旧物”,则是指李崇山送来的玉佩和信件。
信写好后,她用特殊药水处理过,字迹平时看不见,需用另一种药水涂抹才会显现。这是父亲当年与旧部通信时 所用的方法,是她在翻找父亲笔记时偶然发现的,随后便学了过来。
她将信以蜡封好,交给青禾,说道:“依旧用老办法,把信夹在送往江南的药材里。”
青禾接过信,迟疑地说:“小姐,七殿下信里提及漕帮中有三皇子的人,咱们的商队……”
“无妨。”沈清鸢摇了摇头,“我们的商队走的是官道,与漕帮的交集不多。而且此次不走水路,改走陆路,虽说速度慢些,但更为安全。”
安排好回信之事后,沈清鸢开始仔细翻找父亲留下的笔记。李崇山所说的那本记录监军异常情况的笔记,她找了三天,终于在书房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了。
箱子里除了笔记,还有几封泛黄的信件,以及一枚生锈的箭头。沈清鸢先查看笔记,那是父亲的字迹,记录的是天佑十二年(也就是父亲战死的前一年)北境的日常军务。不过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段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内容——那是父亲自创的密语,沈清鸢幼时学过,大部分内容还能看懂。
“十月十五,监军张大人巡视粮仓,独自停留了半个时辰,之后仓吏上报损耗粮食五十石。”
“十一月廿三,张大人收到京城来信,阅后即刻焚烧,神色显得不安。”
“腊月初八,张大人宴请北狄商人,席间密谈直至深夜。”
“正月十六,我军布防图泄露,狄人偷袭得逞,我方伤亡三百人。”
“二月廿二,张大人以‘核查军饷’为借口,调走军中账目,三日后归还,数目出现差异。”
……
一条条记录看下来,沈清鸢的手愈发冰冷。这位“张大人”,便是当年的北境监军张怀远,如今的户部左侍郎,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
父亲在最后一页写道:“张怀远通敌的证据已然确凿,然而其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主谋。如今奏折已经写好,但是京城局势变幻莫测,恐怕难以送达皇上手中。倘若我遭遇不测,看到此笔记之人,应当继续追查,不要让忠魂含冤。”
所以父亲当年已经查到了张怀远通敌的证据,甚至写好了奏折准备上告。但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就战死了。
真的是战死吗?还是被人灭口?
沈清鸢想起李崇山信中所说“令尊当年战死,并非北狄所为,而是朝中有人通敌泄密”。倘若张怀远是内奸,那么他完全有可能将父亲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北狄,致使父亲中伏。
可是,张怀远一个小小的监军,为何要通敌呢?是为了钱财?还是受人指使?
她打开那几封信。都是张怀远写给京城某人的密信,但收信人的名字被涂黑了,只能从片段中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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