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定在联盟标准时间上午九点。
但八点时,联盟伦理委员会收到了一份联名请愿书,来自十七个后修剪文明的代表:
“我们要求暂停‘种子计划’测试。艺术桥梁虽出于善意,但本质是在空白体的空洞之上建造情感赝品。这会让家属沉溺于虚假慰藉,延缓接受现实的进程。更严重的是,如果桥梁被滥用——比如用于政治宣传或商业目的——将开启危险的先例。”
请愿书在联盟内部网络公开,一小时内获得超过三十个文明的附属签名。
共鸣大厅里,艾琳看着不断上升的支持数,感到一阵疲惫。索伦的公审虽然结束(他被判处永久意识隔离,但允许在隔离中继续哲学写作),但他播下的怀疑种子已经发芽。现在联盟内部形成了三个阵营:
自由派:支持种子计划,认为任何能减轻痛苦的努力都值得尝试。
保守派:反对,认为应该专注于医疗康复研究,而非艺术慰藉。
中间派:观望,等测试结果。
“测试必须继续。”琦珂在准备室里调试设备,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如果我们因为害怕争议就停止探索,那和园丁议会有什么区别?和铁心族有什么区别?”
米拉在旁边检查生命监测系统:“但我们需要限定测试范围。今天只测试一个家庭——珊瑚文明的梅拉一家。母亲和两个孩子是空白体,父亲凯托是唯一清醒的家属。如果出现不良反应,至少影响最小。”
瓦尔基拉操控轮椅进入准备室,手里拿着最新的生理数据分析:“我发现一个异常:空白体的脑波虽然平坦,但他们的‘镜像神经元系统’有微弱活性。也就是说,当他们看到他人表达情感时,大脑会有极其微弱的模仿反应——只是无法转化为自身感受。”
“这支持诺顿的生物场理论。”琦珂眼睛一亮,“情感可能通过镜像系统外部共振!”
“但也是风险。”瓦尔基拉严肃道,“如果桥梁传递的情感过于强烈,可能过度刺激镜像系统,引发未知生理反应。我建议将情感强度限定在安全阈值的30%。”
“30%可能没效果。”
“但安全第一。”
两人看向诺顿。他坐在角落的数据台前,正在计算最优参数。听到争论,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根据现有数据,情感强度与生理反应呈非线性关系。”诺顿调出曲线图,“阈值以下,反应几乎为零。阈值以上,反应呈指数增长。安全阈值是理论值,实际阈值可能因人而异。最优策略是:从10%开始,每五分钟递增5%,实时监测生理数据,一旦出现异常立即停止。”
他的建议理性、精确,但毫无情感色彩。
琦珂看着他,心里一痛。从前的诺顿会说什么?可能会说“我们得冒点险,但我会全程盯着”,或者“相信艺术的力量”。现在的诺顿,只是一台人形计算器。
“就按诺顿说的做。”米拉拍板。
倒计时:30分钟。
测试即将开始。
而就在此时,织网者的紧急通讯切入了准备室的加密频道:
“发现铁心族‘逻辑人格植入’的第一个案例。地点:雾歌族医疗中心。植入对象:一个空白体少年。植入手段:家属被诱导签署了‘实验性人格辅助协议’。植入结果:少年现在能说话、微笑、甚至回答问题——但所有反应都是算法生成的,基于他过去的社交数据训练出的AI人格。”
织网者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更可怕的是,家属很高兴。他们说‘至少他又像个人了’。他们不知道,那个会微笑的少年,内核是铁心族的逻辑程序。”
诺顿听完,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说:“测试照常进行。我们需要向家属展示,什么是真实的桥梁,什么是虚假的植入。对比是最好的教育。”
他顿了顿,补充:
“虽然‘教育’这个词,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认知概念,没有情感价值。但逻辑上,这是正确的做法。”
通讯挂断。
准备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设备运转的低鸣,和倒计时的滴答声。
测试室被布置成珊瑚文明风格:墙壁是柔软的珊瑚材质,散发着淡淡的海洋气息,地面铺着细沙,角落有一个小水族箱,里面游动着发光的微型海葵。
凯托坐在房间一侧,戴着情感捕捉头环。他五十多岁,皮肤是珊瑚族特有的淡蓝色,此刻紧张地搓着手。对面,他的妻子梅拉和两个孩子(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并排坐在特制座椅上,戴着接收头环。他们的眼神空洞,身体微微前倾,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只是肌肉张力。
琦珂在观察室,通过通讯器引导:
“凯托,请回忆一件你和家人共度的快乐时光。不需要说出来,只需要在脑海中清晰回忆,感受当时的情绪。”
凯托闭上眼睛。
数据开始流动。
情感捕捉头环将他的脑波转化为情感频率图谱——主要是温暖的橙黄色,代表“家庭之爱”,夹杂着淡淡的蓝色,是“回忆带来的轻微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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