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金市的六月,早已褪去春末的微凉,日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灼热,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混着老街区特有的烟火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靛蓝草木香——那是“蓝韵旗袍”后院染缸独有的气息,二十年未曾散去,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印记,牵引着孟云踏上归途。
车子驶进熟悉的老城区,沿街的店铺大多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街角的裁缝铺挂着熨烫平整的布料,门口的木质招牌被岁月磨得发亮;巷口的杂货店摆着五颜六色的零食和日用品,老板娘正坐在竹椅上扇着蒲扇,和路过的邻居闲聊;就连墙头上攀爬的牵牛花,都开得和小时候一样热烈,蓝紫色的花瓣缀在翠绿的藤蔓上,像散落的星子。孟云靠窗而坐,指尖轻轻叩击着车窗,目光掠过熟悉的街景,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热。
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巴黎的展厅里,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赞誉,“银霜松枝”披肩的银辉与塞纳河畔的晨光交相辉映;而此刻,她已站在了“蓝韵旗袍”的朱漆门前,门楣上那块褪色的木匾,“蓝韵”二字依旧苍劲有力,是父亲当年亲手题写的笔迹。
“姐,到了。”凡若尘停稳车子,转头看向孟云,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知道,这里藏着孟云太多的回忆,有温暖,也有伤痛。
孟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脚下的青石板路带着微凉的触感,一如二十年前她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时的模样。她抬手抚上那扇朱漆门,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和零星剥落的漆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吱呀——”一声,朱漆门被轻轻推开,后院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院子里的梧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许多,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的石桌石凳依旧完好,只是表面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她和孟凌小时候趁大人不注意,用石头刻下的身高线。墙角的染缸整齐地排列着,大大小小十几口,缸壁上凝结着一层淡淡的靛蓝色,像是岁月留下的泪痕。染缸旁边,几盆艾草和薄荷长得郁郁葱葱,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谁呀?”一个苍老却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中气十足。
孟云转头望去,只见沈叔拄着拐杖,从堂屋慢慢走出来。他比三年前苍老了不少,头发几乎全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当沈叔的目光落在孟云身上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拐杖“咚”地一声戳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语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孟云,眼眶渐渐泛红。
“沈叔。”孟云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也是母亲最信任的徒弟,更是“蓝韵”的守护者。二十年前母亲意外离世,父亲病倒,是沈叔撑起了“蓝韵”,守住了这些染缸和老工艺,直到她三年前回国接手。
沈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孟云的脸颊,又怕这只是一场梦。“小云……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是我,沈叔,我回来了。”孟云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沈叔的胳膊,感受着他掌心的粗糙和温度,“巴黎的展览很成功,我带着‘蓝韵’的作品,让全世界看到了妈妈的心血,看到了东方蓝染的美。”
“好,好啊……”沈叔连连点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你妈妈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蓝染之美跨越山海,让更多人知道咱们东方传统工艺的好。你做到了,小云,你真的做到了。”
凡若尘和孟凌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从巴黎带回来的礼物。孟凌放下东西,快步走到沈叔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沈爷爷,我们回来啦!我姐可厉害了,在巴黎拿了好多订单,还有国际奢侈品电商平台要和我们合作呢!”
沈叔看着孟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凌丫头也长大了,越来越能干了。还有若尘,这些年辛苦你了,一直帮着小云打理‘蓝韵’,多亏了你。”
“沈叔,您太客气了,”凡若尘笑着说,“我也是‘蓝韵’的一份子,能为‘蓝韵’出一份力,我很开心。”
几人正说着话,堂屋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浅蓝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凉茶。她看到院子里的孟云,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小云?你回来啦!”
“李婶。”孟云认出了她,李婶是沈叔的妻子,当年母亲还在的时候,她经常来“蓝韵”帮忙,手脚麻利,人也和善,对她和孟凌格外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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