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
即使是属于“家”的舒适感,也无法穿透笼罩在萧镜川心头的巨大寒意。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在沈赤繁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哆嗦。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还能嗅到巷子里那股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垃圾的酸腐,直冲脑髓,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着牙关才没当场吐出来。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四哥胸前那几点刺目的暗红,是墙上泼洒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猩红流淌……
还有四哥抬手抹去脸上血迹时,那平静到令人骨髓发冷的眼神。
那不是他熟悉的酷酷四哥。
那是一个……真正的……
萧镜川猛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沈赤繁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脚,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沈赤繁走上楼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踏上二楼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他才在萧镜川房间门口停下。
萧镜川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上沈赤繁的后背。
他惊惶地抬起头。
沈赤繁转过身。
走廊壁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那双暗红的眼眸低垂,看着萧镜川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盛满了惊惧、茫然甚至一丝陌生感的眼睛。
“害怕?”沈赤繁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萧镜川喉咙发紧,想点头,又想摇头,最终只是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他闭上眼,那血腥的画面立刻如同烙印般清晰浮现,让他身体又是一抖。
沈赤繁沉默地看着他。
温室里的花朵。
脆弱,易折。
这种程度的冲击就承受不住?
沈赤繁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纯白世界那片被血浸透的土地。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窒息感,记得刀刃刺入对方身体时传来的带着体温的阻力和粘稠感,记得喷溅在脸上的腥热的液体……
然后,是麻木。
不杀,就死。
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无用的情绪。
“未来,很危险。”
沈赤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在萧镜川紧绷的神经上。
萧镜川茫然地睁开眼。
沈赤繁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或许也会杀人。”
“所以需要习惯。”
习惯?
杀人?!
萧镜川的瞳孔猛地收缩,感受到了巨大的荒谬和更深的恐惧。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我做不到……哥……我……我习惯不了……”
他看着沈赤繁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第一次觉得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如此陌生而可怕。
感觉有什么滤镜碎了。
那个强大冷静,虽然冷淡但似乎无所不能让他盲目崇拜的四哥形象,在巷子里那片泼洒的猩红和此刻冰冷的“需要习惯”面前,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心里模糊地知道四哥可能很危险是另一回事。
但亲眼目睹,亲耳听到……完全是颠覆认知的冲击。
沈赤繁将萧镜川眼底的挣扎恐惧和那点微妙的“滤镜破碎”看得分明。
软弱。
他在心底无声地评价。
在纯白世界,这种软弱活不过一天。
但麻烦已经缠上了。
纯白复苏的恶意,不会放过任何一枚“钥匙”,无论它多么微弱。
他需要萧镜川活下来。
至少,在他弄清楚纯白的布局,找到彻底终结的方法之前,需要他活着。
“习惯不了,就会死。”
沈赤繁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
“想要活,就学会。”
丢下这句冰冷到近乎残忍的话,他不再看僵在原地的萧镜川,转身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厚重的门板在萧镜川眼前无声合拢,隔绝了那道冰冷的身影,也像一堵墙,彻底隔绝了他熟悉的那个世界。
走廊里只剩下萧镜川一个人。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厚实的地毯上,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害怕,迷茫,还有仿佛被抛弃般的冰冷。
杀人才能活下去?
在和平下生活了太久,他对这句话根本毫无概念,甚至是嗤之以鼻。
可是……
现在这句话真实的摆在他的面前了。
沈赤繁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
夜色渐深。
萧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庭院里的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赤繁的房间内,没有开灯。
他靠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把玩着那柄幽黑的匕首,刃口的血光在黑暗中如同活物般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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