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电话。
萧于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随即狂跳起来。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地看向电话机,那黑色的塑料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一声……两声……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那部电话不再是通讯工具,而是连接绝望深渊的闸门。
他想逃,身体却像被钉死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手指僵硬地悬在半空,离那冰凉的听筒只有几厘米,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那个女人哭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下一个又会是什么?
跳楼者的风声?
割腕者的血流声?
“接。”
沈赤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个字像一记鞭子抽在萧于归的神经末梢上,他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第三声铃声即将落下的瞬间,猛地抓住了听筒,一把扯到耳边。
动作太大,冰冷的塑料外壳磕碰在颧骨上,带来一阵钝痛。
“喂……喂?自杀干预热线……”
他的声音依旧干涩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但至少说完了开场白。
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女人的哭泣。
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种被生活彻底压垮后的麻木和空洞。
“喂?有人在听吗?” 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音里有呼啸的风声和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
嘎吱……嘎吱……
萧于归的心猛地一沉。
他强迫自己回忆那该死的守则,回忆沈赤繁那冰冷的“剥离”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颤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在听。这里是自杀干预热线。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什么?” 男人重复了一遍,声音空洞得像是在梦呓,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呵……遇到了……一堵墙吧。”
“一堵……怎么也翻不过去的墙。”
背景里,那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更加清晰了,像是在摇晃。
伴随着风声,萧于归似乎还听到了远处模糊的喧嚣声。
天台!金属围栏!
他几乎能看到电话那头,一个绝望的男人正跨坐在高楼边缘的栏杆上,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
“墙?” 萧于归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按照流程追问,“能具体说说吗?是什么样的墙让你觉得……难以翻越?”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关切的询问,而不是惊恐的质问。
“钱……好多好多的债……利滚利……像雪球……” 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工作丢了……老婆带着孩子走了……房子……抵押了……催债的天天堵门……泼油漆……打电话……打到老家……爸妈……快被逼疯了……”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萧于归的心上。
他感到窒息。
这不是虚构的剧本,是活生生被碾碎的人生。
他能想象那无孔不入的催债骚扰,那众叛亲离的孤独,那压垮脊梁的巨额债务……
绝望如同实质的淤泥,正通过这根电话线,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小小的隔间。
“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男人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哭腔,那麻木的语调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痛苦。
“送外卖……一天跑十八个小时……去工地搬砖……去码头扛包……可那点钱……连利息的零头都不够……他们……他们说……再不还……就要……”
他没有说下去,但背景里那嘎吱嘎吱的金属摇晃声,陡然变得剧烈而急促起来!
“等等!别!” 萧于归失声喊道,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让他忘记沈赤繁冰冷的警告,“别冲动!听我说!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暴力催债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可以寻求法律援助!债务重组!总有办法的!”
“你想想……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还在老家等你!你跳下去,他们怎么办?!”
他语速飞快,声音因为急切而再次变得尖利颤抖。
他抛出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拉住对方的“线”——法律、家人。
他甚至提到了“跳下去”,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了他的舌头,但他顾不上了。
他只想让对方停下来!
电话那头,那剧烈的摇晃声,似乎停顿了一瞬。
只有风声在呼啸。
萧于归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握着听筒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几秒死寂后,男人空洞麻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
“办法?呵……办法就是……别投胎到穷人家……”
背景里的金属摩擦声,再次清晰地响了起来。
“爸妈……对不起……儿子……没本事……下辈子……别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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