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戈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太清楚在纯白世界那种鬼地方,“感情”是多么奢侈又脆弱的东西。
界主之间的信任与羁绊,是无数次背靠背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用血与命浇筑的坚固壁垒,但那和情爱是两码事。
他对沈赤繁……
黎戈闭上眼,任由思绪陷入回忆。
是沈赤繁将他从那种濒临失控的疯狂边缘拉回来的。
用最蛮横的方式,扣住他的脖颈,打下契约烙印,甚至咬破他的脖子,以血为媒,完成那场荒诞的仪式。
那一刻,他在剧痛、反噬和骤然降临的束缚中,感受到的是什么?
是愤怒,被冒犯的暴怒。
是荒谬,对“冥婚”这种形式的嗤之以鼻。
以及,连自己都来不及辨明的安心。
是的,安心。
就像在无边无际的白光海洋里即将彻底消散时,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拖回了有温度的人间。
即使这只手也带着锁链,但那意味着“存在”被确认,意味着他不是孤身一人沉沦在那片永恒的虚白里。
吊桥效应。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创伤后依赖。
黎戈在心中冷静地列出这些心理学名词。
他博览群书,精通人心(尤其是黑暗面),对这些理论烂熟于心。
在极端危险或痛苦的情境下,受害者对施救者或掌控者产生特殊的情感依赖或扭曲的好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心理防御机制。
更何况,沈赤繁不仅“救”了他,还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在他灵魂最脆弱的时候,打上了专属的标记,切断了他与那诡异“声音”更深的联系。
这简直是为那些心理效应量身定做的温床。
他依赖沈赤繁的力量来压制伤势,稳定魂体。
他需要契约的束缚来对抗那“声音”潜在的侵蚀。
他甚至有点贪恋那份冰冷强硬背后的笨拙且稀有的“在意”。
比如,沈赤繁会因为他一句近乎无意识的“我好疼”而收敛杀意,笨拙地安抚。
比如,沈赤繁会喝掉他的药证明无害,虽然这行为本身蠢得可以。
比如,沈赤繁会因为他运转魔气产生滞涩而主动出手梳理,动作带着小心的谨慎。
这些细节,放在沈赤繁那个煞星身上,简直违和得要让他喊曲微茫来驱邪,却也刚好戳中了他此刻最脆弱的伤口。
他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
不是敬畏,不是恐惧,不是利用。
是责任。
黎戈很清楚,沈赤繁对他,肯定也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那个家伙脑子里装的大概只有任务、效率、麻烦、以及如何用最直接的手段解决问题。
冥婚估计也是沈赤繁在那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快速有效的控制与保护手段之一。
简单,粗暴,还有用嘞。
至于“夫君”“娘子”之类的称呼,更像是沈赤繁懒得纠正后,被他顺杆爬利用来调侃反击的工具。
所以,他此刻心中那些细微的波澜,那些因沈赤繁靠近而略微加速的心跳,那些因对方专注梳理力量时产生的宁静感。
不过是在极端情境催化下,基于求生本能、心理补偿机制以及对强大庇护者产生的复杂移情。
不是真的心动。
更谈不上喜欢。
他分的很清楚。
黎戈睁开眼,暗紫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凉意。
他是魔尊,玩弄人心、洞察欲望是他的本能。
他看过太多因类似情境而产生的扭曲情感,最终在现实回归或压力解除后,迅速褪色、变质,甚至反目成仇。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可笑的境地。
沈赤繁是同伴,是现阶段必要的“锚点”和“约束者”,甚至可能是未来探索“门”与真相的重要战力与合作者。
但也就仅此而已。
等这个副本结束,等那“声音”的威胁解除,等他的灵魂彻底稳固。
这道冥婚契约,总会有办法解除或淡化。
届时,桥归桥,路归路。
他们依然是界主,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但不会再有“夫君”“娘子”这种荒诞的牵扯。
想通了这一点,黎戈感觉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和细微的纠结,也随之散去。
他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姿态。
只是,当他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时,指尖抚摸脖颈咬痕的动作,还是停顿了半秒。
随即,他嗤笑一声,收回手,扯过旁边的薄毯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睡吧。
养好精神。
两天后,还有硬仗要打。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心理涟漪……
就当作是重伤未愈时,一点无伤大雅的后遗症好了。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
——
这两日里,皇城据点内的气氛紧绷如弦。
苏渚然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情报网络,甚至通过幼帝的名义,调阅了皇室秘档中所有与“枉死”“怨魂”“阴地”相关的记载,但关于枉死城的具体位置,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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