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光殿。
瑶光趴在白玉凉席上,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景象分作两半,一边是北境威远侯府外那些由阴兵幻化、正在兢兢业业“敲锣打鼓”的模糊影子,另一边则是官道上躺在马车里脸色蜡黄的周康。
她看得津津有味,小手时不时指点一下:“那边,影子再淡点,对,若隐若现才吓人……这边,周康的药里,再加点巴豆,分量嘛……够他拉到北境就行。”
角落里,奉命行事的日夜游鬼差躬身领命,无声退去。
玄天子端着一碟新制的、仿佛凝结了月华清露的“霜糖”走进来,看到水镜中的景象,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师尊,冯莽军中病倒者已过百人,周康车队距离北境尚有五日路程,依目前速度,恐还需半月。”他平静地汇报。
瑶光捏起一块霜糖,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小脚丫在后面晃啊晃。
“嗯,不急。”她奶声奶气地说,目光依旧盯着水镜里周康的狼狈相,“让他们多玩玩。冯莽不是喜欢‘异动’吗?
让他听个够。周康不是忠心吗?让他慢慢‘忠’过去。”
她伸出小胖手,在水镜上冯莽那焦虑的身影上轻轻一点。“给他添把火。让他最心爱的那匹‘乌云盖雪’,明天早上起来,鬃毛被编成满脑袋小辫子。”
玄天子:“……是。”
次日,北境威远侯府。
冯莽看着自己那匹神骏战马顶着一头花花绿绿、歪七扭八的小辫子,在马厩里暴躁地尥蹶子时,终于彻底崩溃了。
这已经不是军事骚扰,这是赤裸裸的、针对他个人的戏弄和羞辱!
“妖术!这是妖术!”他双目赤红,抽出佩刀疯狂劈砍着马厩的木桩,“有本事出来!与本侯真刀真枪打一场!”
回应他的,只有空中飘来的、细碎得仿佛错觉的孩童轻笑。
与此同时,病得奄奄一息的周康,在马车里接到了京城心腹传来的密信。信中说,太子因“言行无状、心怀怨望”,被皇帝下旨申饬,禁足期延长,东宫属官也被清洗数人。
周康看完信,又想到这一路来的坎坷不顺,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流光殿内。
瑶光打了个小哈欠,挥散了水镜。
“没意思,这么快就不经玩了。”她撅着嘴,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脚趾头,“告诉秦广王,北境那边可以消停了。周康嘛……等他快断气的时候,吊着命送到北境门口,让他亲眼看看冯莽的惨状再死。”
她翻身坐起,拍了拍小肚子,仰头看着玄天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糖吃完了。”
“冯莽和周康这点小打小闹,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下次,得找点更耐玩的才行。”
阳光透过窗棂,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纯真美好得如同画卷。只有角落里,奉命记录“游戏”过程的判官,默默在生死簿副册上,为威远侯冯莽和周康的名字后面,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惊吓过度,心神俱损,运势大跌,阳寿折半”。
他写完,悄悄抬眼看了看那个正在认真思考下一颗糖该是什么口味的小祖宗,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将册子合拢。
这人间,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北境的“鬼号”与官道的“霉运”如同两股阴湿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渗入朝堂。
威远侯冯莽接连送来的军报,字里行间虽仍强撑着悍将的硬气,但那“不明邪祟骚扰,军心浮动”的措辞,以及请求派遣“有道高僧或真人”前往镇抚的急切,已将他内心的惶惑暴露无遗。而兵部侍郎周康一行人的迟迟未至,以及传回的“屡遭意外,周大人病重”的消息,更是让所有明眼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疑云。
这日朝会,气氛格外沉闷。
龙椅上的皇帝,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百官,最后落在文官队列中一个穿着崭新二品孔雀补服,眉眼间尚存几分锐气,却也难掩谨慎的中年官员身上。
“靖王,”皇帝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北境军务,关乎国本,不容有失。冯莽行事鲁莽,已不堪重任。朕命你,即日起总督北境兵马,整饬边务,安抚军心。”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靖王,正是此前被太师李罡弹劾“结交边将、图谋不轨”的那位亲王!李罡暴毙,其党羽尚未清算干净,陛下竟在此刻,不仅为靖王彻底正名,更将整个北境的兵权,毫无保留地交到了他的手中!
一些原本依附太子的官员脸色骤变,嘴唇翕动,却在对上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时,将所有质疑都咽了回去。
连手握重兵的威远侯都说北境“闹鬼”,此刻谁还敢跳出来反对?
那不是找死,是求着魂飞魄散!
靖王本人亦是心头巨震,他深吸一口气,出列,撩袍,跪倒,声音沉稳有力:“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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