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些刺眼。
皇甫瑞阳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脱，都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进脑海。他听到模糊的声音，感觉到身体的颠簸，但最清晰的，是怀中那一大一小两份几乎微不可察的重量与温度。
一份是他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另一份是他愿用生命去守护的整个未来。
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
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冲破了身体的极限，他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了眼。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特助秦风那张写满了焦虑、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世界观崩塌后残余惊惧的脸。
“总裁！您醒了？！”秦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知道他是怎么带着一群同样三观碎裂的保镖，在这片刚经历过“神魔大战”的废墟里，找到这相拥的一家三口的。
皇甫瑞阳没有回答，他的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怀里。
苏念卿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被他一只手臂紧紧箍在身侧。而他的另一只手臂弯里，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依旧安静地蜷缩着，像一只耗尽了一切力气的小兽，正是他的女儿，苏小鱼。
她还睡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只是那小脸，白得让他心脏一阵阵抽搐般的疼。
“小鱼……”他试图开口，声音却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
“总裁，小姐只是力竭昏睡，生命体征平稳。夫人伤势较重，但墨渊先生已经看过了，说暂无生命危险，需要静养。”秦风立刻汇报，语气尽可能保持着专业，尽管他昨晚亲眼看到墨渊凭空画符凝出一道光幕抬人。
皇甫瑞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瞬，但随即，一股更深沉、更尖锐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几乎再次晕厥。那是强行燃烧帝星本源带来的反噬，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都像是在被烈火灼烧，又被寒冰冻结。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却引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总裁！您伤得很重！”秦风急忙按住他，“我们已经在回庄园的路上了，医疗团队全部就位。”
就在这时，车辆似乎碾过了一个小小的颠簸。
这轻微的震动，对于常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此刻神经和肉体都处于崩溃边缘的皇甫瑞阳，却无异于一次重击。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冲破喉咙，带出点点腥甜。
“咳……咳咳……”
这压抑的痛苦声，仿佛触动了某个神秘的开关。
一直在他怀中安睡的苏小鱼，那小小的、精致的眉头忽然紧紧皱了起来，像是在做一个极不安的噩梦。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早已破损不堪的衬衫前襟，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微弱得如同奶猫：
“爸爸……不怕……”
皇甫瑞阳猛地僵住，连咳嗽都停滞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女儿。
小家伙并没有醒来，依旧深陷在沉睡之中。但她周身，开始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七彩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星星点点地浮现出来。
这些光点不再是之前战斗中那般璀璨夺目，而是无比的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气息。它们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轻盈地、缓慢地，飘向皇甫瑞阳的身体，然后……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奇迹，发生了。
那股肆虐在他体内，几乎要将他撕裂、冻结的剧痛，在接触到这七彩光点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迅速地平息、消退！
不是强行镇压，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春风化雨般的抚慰和修复。
灼烧感被温凉取代，冻结感被暖流融化。他那原本如同干涸河床般枯竭的经脉，仿佛被注入了甘霖，重新焕发出细微的生机。就连脑海中那针扎般的剧痛，也缓和了下来。
这……这是……
皇甫瑞阳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是小鱼！是他在昏迷前印下那一吻时，许下誓言要守护的女儿，在他最痛苦脆弱的时候，即便在沉睡中，依旧本能地、不顾一切地，用她最后可能残存的力量，在保护他！
“爸爸……小鱼……保护你……”
又是一声模糊的梦呓，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与坚定。
这一刻，什么商业帝国，什么紫微帝星，什么霸道总裁的骄傲与尊严，在这个三岁半女儿沉睡中发出的保护宣言面前，彻底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堤坝。酸涩、感动、心疼、狂喜、无以复加的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他的眼眶。
他猛地仰起头，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线绷紧如石刻，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那丢人的液体滑落下来。
可他颤抖的手臂，却将怀里的女儿和身边的妻子，搂得更紧，更用力，仿佛要将她们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前排的秦风透过后视镜，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那些神奇的七彩光点，看到总裁瞬间变化的脸色，也看到了总裁那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秦风默默地、无比自然地转回了头，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道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在他心里，那摇摇欲坠了许久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终于轰然倒塌，并且，在废墟之上，某种新的、关于“守护”与“亲情”的信念，开始悄然建立。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辆平稳行驶的声音。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相拥的三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皇甫瑞阳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小鱼柔软的发顶，感受着体内那被女儿的力量温柔修复的奇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
他闭上眼，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笨蛋……应该是爸爸保护你才对。”
“从今往后，永远都是。”
（第七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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