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左脚踏在碎石上，手握剑柄。月光映在剑身的旧血痕上，颜色已变得深暗。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右手轻轻按了下肋部，眉头微微一皱。
前方三十步，他悄然释放灵识。空气沉闷，吸入时仿佛带着沙砾。他屏住呼吸，手指在剑柄上缓慢敲击三下。忽然抬手，五指张开。
队伍立刻止步。
“走右边，绕过青土。”他低声吩咐，“从枯藤那边过去。”
无人应声。三名弟子上前，以长矛戳地试探。泥土松软，矛尖陷入半尺，拔出时，藤根处忽闪一道微弱蓝光。
叶尘眯眼凝视片刻。“是残符。”他说，“年久失效，威力不大，但踩实了会引发震动。”
他下令队伍分成三组，交替前行。每组相隔五步，前一组确认安全，后一组才跟进。他自己走在最前，左手始终紧握剑柄，右臂垂落，不敢用力。
峡谷两侧岩壁高耸，头顶仅余一线天光。风自谷底吹来，裹挟着一股异样气味，既不像草木，也不似岩石。有人刚想深吸一口气，身旁同伴立即拽住他的袖子。
又行二十丈，地面突然塌陷。
最前的弟子脚下失稳，向前扑倒。叶尘反应极快，剑刃插入岩壁借力跃起，左手一把抓住那人肩甲，将他拽回。人救下了，可脚下裂口却越扩越大，灰绿色毒雾从坑中涌出，触到石头发出“嗤”的声响。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抖出些许药粉撒向坑边。粉末遇雾即黑，边缘开始腐蚀。
“是毒瘴。”他低声道，“下面至少十丈深，有腐物在烂。”
队伍紧贴左侧岩壁缓缓推进，盾牌在前。两名老弟子持盾掩护，一人执矛探路。叶尘立于阵型中前位置，目光扫过岩缝。那些符纹断续不连，有些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未及十步，空中骤然传来破风之声。
数支箭矢自上方射下，歪斜落地，随即断裂。箭头乌黑，显然淬毒。
叶尘蹲下，拾起半截箭杆。木质陌生，纹理扭曲，似阴生树之枝。他用指甲轻刮箭羽根部，沾上一点暗红粉末。
“人为所放。”他扔掉箭杆，“非机关，是警告。”
队伍气氛更趋紧张。有人呼吸加重，掌心渗汗。
“别停。”他说，“越慢越危险。”
话音未落，一声低吼自峡谷深处传来。声音不大，却震得岩壁簌簌落灰。紧接着又是两声，似在回应，又像召唤同伴。
所有人脚步顿住。
叶尘抬手示意继续前进，自己多看了眼头顶岩壁。那里裂开一道缝隙，宽不足一尺，却绵延甚长。他记得方才还是完好的。
他未言语，加快步伐。
再行十余丈，地面变得坚硬如铁，似被烈火灼烧过。空气中腥臭味愈发浓重。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干呕，旁人立刻捂住他的嘴。
此时，叶尘忽然止步。
他察觉灵识有异——不在前方，而在上方。
抬头望去。
一道黑影自岩顶疾冲而下。
巨狼落地，激起一圈尘烟，双爪刨地，留下四道深沟。通体漆黑，毛发如铁刺般根根竖立，双眼赤红，鼻间喷出白气。静时如顽石，动则撕裂空气。
一名弟子站位靠前，被气浪掀翻，撞上岩壁，当场吐血。
“结圆阵！”叶尘厉喝，同时横剑挡在队伍之前。巨狼再度扑来，他侧身迎击，剑与利爪相撞，整条手臂发麻，右臂旧伤崩裂，鲜血渗出。
他咬牙稳住身形，挥剑逼退妖兽半步。
巨狼落地未再进攻，伏低身躯，喉中发出低沉咆哮。尾巴扫过地面，竟将烧硬的岩石刮去一层。
队伍已然混乱。有人欲逃，被同伴拉住；有人举矛乱刺，险些误伤己方。圆阵未成，已有两人脱队。
叶尘闭目一瞬。
他全力催动灵识，周遭一切仿佛变幻。他看清妖兽肌肉的律动，捕捉到其后腿发力前那半息的停顿。
“三息后往左闪！”他暴喝，同时向左跃开。
几乎同步，巨狼尾鞭横扫，石屑纷飞。原地两人来不及反应，被气流掀倒，一人肩撞岩壁，闷哼出声。
其余人这才醒悟，纷纷随叶尘移动。
妖兽一击落空，转身紧盯叶尘。它咧嘴露出獠牙，鼻翼翕动，似在嗅闻他的气息。
叶尘站定，剑尖点地，左手撑剑稳住身体。右臂鲜血滴落，在烧硬的地面上烫出细小凹坑。
他凝视妖兽，思绪飞转。此物速度远超寻常结丹境妖兽，力量亦惊人。硬拼无益，拖延只会令队伍崩溃。必须寻其破绽。
他回想方才那一扫。虽迅猛，但转弯之际，左后腿略有迟滞，似曾受伤。
他缓缓后退半步，脚跟踩上一块松动的石板。
妖兽动了。
直扑而来。
叶尘举剑迎击，大喝：“举盾！缩阵！”
盾牌尚未完全合拢，巨狼已至眼前。他侧身避过咽喉要害，左肩被爪风扫中，衣衫撕裂，皮肤火辣作痛。他借势翻滚，落地时剑锋划地成弧。
妖兽转身，比先前更快。
队伍终于勉强围成圆阵，人人面色惨白。有人连长矛都握不稳，双手颤抖不止。
叶尘喘息一口，抹去额上冷汗。肋部伤势加剧，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割肺腑。但他不能倒。
他死死盯住妖兽，等待下一次攻击。
妖兽低吼一声，前爪猛然拍击地面。轰然裂响，冲击波呈扇形扩散。最终三人被掀翻在地，盾牌飞出。
叶尘腾身闪避，空中拧身，剑锋直刺妖兽脖颈。
妖兽提前偏头，避过要害，张口咬向他手腕。
他急收手臂，剑刃在其下巴划过，溅出一串血珠。
落地时踉跄，单膝跪地。
妖兽甩头，发出一声震耳长鸣。
整个峡谷为之摇晃。
叶尘撑剑起身，左手虎口崩裂，鲜血顺剑柄流淌。他紧盯妖兽，发现其右后腿落地时微微打弯。
就是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战。
妖兽却突然静止。
缓缓后退两步，背靠岩壁，赤红双目死死锁定叶尘。
随后，它仰头望向岩壁裂缝之上，发出一声悠长凄厉的嗥叫。
叶尘心头一沉。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还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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