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在叶尘脸上，他站在高台之上，剑尖轻点地面。三声剑鸣划破夜空，如同战鼓擂响，宣告着战斗的重启。残存的弟子们仰头望来，有人仍在喘息，有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兵刃。
“旗未倒，阵未破。”叶尘声音沉稳，“我们还能打。”
他抬手掷出三枚玉符，分别飞向东西中三个方位。玉符携着他的一缕灵识，穿风而行，不会被拦截，也不会送错目标。这是清霄剑派独有的传讯之法，唯有核心弟子才可识别。
药无尘从后方奔来，肩上的药篓晃荡不止。他一边喘气一边汇报：“备用阵基已接通灵脉，但聚灵太慢，至少要十分钟才能撑起护盾。”
“我们没有十分钟。”叶尘目光锁定前方。
敌军已然攻入第一平台，黑旗深插于地，旗面翻卷时泛出幽暗光泽。左翼队伍冲锋过猛，与中军主力脱节。带队的是个灰袍修士，手持弯刀，正指挥手下攀爬崖壁。
叶尘闭目，灵识瞬间铺展而出。战场上每一丝灵气流动都清晰可感。他察觉到敌军左翼的补给滞留在半山腰，几箱丹药仍堆在运货傀儡上无人看管。同时，阴煞旗的灵流出现紊乱，节点偏移了三寸——正是先前他摧毁攻城塔时引发的震动所致。
机会来了。
但他不能轻举妄动。中军阵营中立着数名气息强横之人，其中一人袖口绣有血色曼陀罗纹样，身上隐隐压着化神期的威压。只要他稍有异动，对方必会察觉。
“远程队拆开行动。”叶尘睁眼下令，“游弩队七人，雷符手九人，分头出击。近战组三人一组，轮替换防。巡防队剩余人员藏身山缝，专杀攀墙者。”
药无尘点头，转身疾奔。途中他从葫芦里倒出几粒丹药，塞进一名呆坐弟子口中：“醒醒！你还活着，别在这等死！”
那人呛咳两声，抓起短剑踉跄站起。
叶尘走到高台边缘，拔剑出鞘。剑身染血，尚未擦拭。他用指尖轻轻抹过剑槽，沾了些许血迹，在掌心揉开。这个动作他早已习惯，并非为观血色，而是为了记住那种触感。
他记得第一个死在他面前的同伴，倒在泥水中，双眼圆睁，手臂伸向天空。那时他束手无策，只能跪着托住那人的头，直到最后一口气消散。
但现在不同了。
“主阵充能多少？”他问。
“两成。”药无尘答道，“再过五息，阵眼便可点亮。”
“够了。”叶尘回头，“通知游弩队，准备集火。”
七名弓手从岩石后探出身形，搭箭上弦。他们所持乃是特制破灵弓，箭头刻有裂纹符，专破护体灵气。
“目标，左翼第三列。”叶尘低声下令，“只打旗杆根部，一击即止。”
弓手们屏息凝神。
敌军灰袍将领正在呼喝指挥，催促手下加快攀爬。阴煞旗就在其身后三步远，插在岩缝之中，猎猎作响。
“放。”
七支利箭齐发，撕裂空气。
一支箭命中旗杆底部，裂纹符骤然炸开金光。旗面剧烈一震，暗芒顿减。灰袍将领猛然回首，脸色剧变，立即挥手令旗手后撤。
晚了。
叶尘一步踏前，长剑划出半圆弧光，剑意升腾，四周空气仿佛被无形利刃割裂。他纵身跃下高台，直扑敌阵。
“近战组！”他厉声喝道，“随我退进三十丈！”
无人迟疑。方才还在颤抖的人也冲了出去。他们知道主帅已亲自出手，这一战无可退避。
药无尘甩出两枚葫芦，落地爆燃，火墙腾起，恰好截断敌方增援路线。黑烟裹着烈焰冲天而起，逼得数名敌人狼狈退回。
叶尘落地瞬间一脚踏碎石块，毫不停歇，剑光直取灰袍将领咽喉。对方反应不慢，举刀格挡，但叶尘剑势太快，锋刃擦过其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那人踉跄后退，捂住脖子，眼中满是惊骇。
“杀了他！”他嘶声怒吼。
两名黑衣修士扑杀而来，一刀劈顶，一刀刺腹。叶尘侧身避过首击，以剑柄猛击第二人手腕，咔嚓一声骨裂。他顺势挥剑削斩，对方手臂应声而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倒地。
灰袍将领转身欲逃，却被一根隐绳绊住脚踝。巡防队弟子从岩缝中跃出，一刀捅入其后心。尸体扑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左翼开始混乱。
旗手抱着阴煞旗仓皇后撤，但游弩队再度齐射，迫使其不敢露头。雷符手抓住时机投出雷符，数枚砸入人群，轰然炸开，敌人东倒西歪。
近战组三人成阵，如钉子般楔入敌军。有人负伤，立刻有人补位；换下的弟子迅速后撤包扎，稍作处理又重返战场。节奏逐渐稳固。
药无尘蹲守阵基旁，双手紧按符石，额上汗珠滚落。他将最后一颗凝脉丹含在舌下，随时准备吞服续命。腰间葫芦仅剩三个，其一已然空置。
“真眼亮了！”有人高喊。
地面微颤，一道淡青色光幕自阵基升起，虽薄如蝉翼，却连成一片。护盾终于撑起，哪怕只有一层纸厚，也是生之屏障。
叶尘立于战场中央，剑指前方。他看见敌军中军开始调动，那几名化神期强者已迈步朝左翼逼近。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他也看见，原本溃散的队伍已然重聚。有人带伤冲锋，有人丢了兵器便拾起死者遗械继续厮杀。火光照在他们脸上，不见畏惧，唯有决绝。
“再来一轮。”他对药无尘说道，“把剩下的雷符全部用掉。”
药无尘咬牙：“用了就没了备份。”
“现在正是用备份的时候。”叶尘紧盯中军方向，“若让他们压上来，我们就只能用人命去填。但在那之前——”
他缓缓举起长剑。
“先把丢的地方，拿回来。”
一声哨响，游弩队再次张弓。雷符手怀抱最后几枚符箓，伏于掩体之后静待命令。近战组稳步推进，步伐整齐划一。
敌军左翼已开始后撤，却退得迟缓。他们未曾料到，这支刚被击退的队伍竟会如此迅速反扑。
叶尘迈出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他的靴底碾过一具敌修尸体，鞋帮沾满泥泞与血污。剑尖低垂，一滴血缓缓滑落，坠在石板之上，绽裂四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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