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昭看着少年同样裹着厚厚纱布的膝盖上同样厚厚的纱布，犹豫着开口，“……是昨晚弄的吗？这里。”
她记得前天晚上他膝盖上的纱布就已经拆了的。
“你当时……怎么熬过来的？”她又问。
“我吗？”沉尧垂眸看向自己多灾多难的膝盖，唇角勾了勾，清亮的少年音带着丝丝寒凉，“也就淋了一晚上的冷水。”
沉尧顿了顿，在周南昭以为“难道这么简单吗”的时候，他伸出右手做出握爪的手势，说：“然后啊，用手指头在这里抠啊抠……”
少年轻描淡写，周南昭却听得胆战心惊。
那个场景，她难以想象。
“好难受啊，姐姐。可是只有那样……”少年抬眼望向她，那双总是漾着甜甜笑意的眼睛里此刻一片晦涩和滚烫，“……只有那样才不会总是想着姐姐。”
周南昭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骗姐姐的！”少年忽然一笑，“我这个人最怕痛了，才不会对自己那么狠呢！其实是我体质好，那药对我没什么作用，只是冲了会儿凉水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像江穆师兄，可能多长几岁身体就是会弱一点吧……”
周南昭：“……”
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茶一下江穆，也是不忘初心。
但她知道，他不是在骗她。
“疼吗？”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飘飘的，却让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语戛然而止，心头微颤。
“现在不疼了。”
少年看着她，声音软了下去，像是伪装的壳被轻轻戳开了一条缝，往心里灌进了甜甜的糖丝。
他想，原来他这么容易满足的吗？
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只是看到少女脸上那一点点的关心，好像就会觉得受再重的伤都值得了。
本来疼的，现在不疼了。
“因为……姐姐在。”
周南昭看着小绿茶苍白脆弱的脸和微微干裂的嘴唇，心软了一下，给他倒了杯水。
“喝完水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嗯。”
她递过去，沉尧却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她的手，微微仰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周南昭顿了顿，还是随他去了。
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沾了水之后显得润泽了一些。喝水的样子很乖，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
生病的小绿茶比平时看起来要乖巧可爱多了。
周南昭等他喝完就收回了手，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谢谢姐姐。”沉尧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满足的笑意，“姐姐喂的水，好甜。”
周南昭：“……那是白开水。”
“姐姐碰过的，就是甜的。”
周南昭不想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
“你好好休息吧。”
……
回到临水居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屋子里空荡荡的，黑漆漆的。
周南昭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消毒酒精的味道，提醒着她这里昨晚发生过什么。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昨晚的狼藉早已不见。江穆醒来后就安排人来收拾过了，清理得很干净。
周南昭将行李箱放到玄关，换了鞋。她没有开大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不灭的霓虹光影，走到沙发边，将自己深深陷了进去。
好累。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大脑却还很活跃，闪现着这几天的一幕幕。
盛阳在雪地里的吻和酒店里的混乱，祁晏池滚烫的眼泪和既卑微又步步紧逼的祈求，江穆的温柔包容，小绿茶的小心翼翼，还有，哥哥……
跟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复杂的？
哦，从系统出现开始。
直到现在，系统都还没有再跳出来骂她“玷污”了它的主角攻。
消失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是彻底消失吗？
想到系统可能是彻底消失，周南昭觉得自己心里居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不甘、是不爽。
垃圾系统凭什么在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之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辛辛苦苦攒的积分还没花！
还有，她是要亲手把它逮出来大卸八块的！
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的系统！
害她以为江穆被弄脏了，害她头脑发昏走了那样糟糕的一步。
“啊啊啊——”
周南昭猛地将脸埋进抱枕里，发出压抑的、近乎崩溃的低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泪痕，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不信。
她不信系统会甘心就这样消失。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不出声，但周南昭有种强烈的感觉，系统一定还在那个她不知道的高维世界监控着她，或者他们。
它迟早会忍不住再联系她的。
在这之前，她至少得做点什么出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这一晚，周南昭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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