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西漠佛国。
大雷音寺那金碧辉煌的穹顶之下，死一般的沉寂被一声凄厉的喷血声彻底打破。
“噗——！”
高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主，那位被亿万信徒视为真神降世的存在，此刻却像是一只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破布口袋，猛地向前栽倒。
金色的佛血，滚烫如岩浆，从他的七窍之中疯狂涌出，染红了身下那洁白无瑕的莲台。
“咔嚓！咔嚓！”
原本坚不可摧的金身，此刻竟然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佛主！佛主您怎么了？！”
“天啊！金身碎裂，这是天人五衰的征兆吗？！”
大殿内，数千名正在诵经的高僧乱作一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
然而，佛主却根本顾不上理会徒子徒孙们的呼喊。
他那双原本充满了慈悲与威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不解。
他颤抖着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遥远的东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看到了那个站在大萧金銮殿上，负手而立的年轻身影。
那一指。
那一言。
就像是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他的道心之上，让他几千年的修行在瞬间化为乌有。
“言出法随……天命所归……”
“他……他到底是谁？”
佛主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信仰崩塌后的绝望。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凌驾于‘佛’之上的存在吗？”
……
大萧皇宫，金銮殿。
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虽然已经崩碎，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狂暴的能量波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满朝文武依旧跪伏在地，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震撼到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嗡……”
大殿半空，那原本已经即将消散的金色光点，竟然再次缓缓汇聚。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恐怖威压，也不再有那刺得人睁不开眼的万丈金光。
重新凝聚出的佛陀虚影，只有常人大小。
它不再高高在上地悬浮于半空，而是脚踏实地，站在了金銮殿的地板上。
原本那层耀眼的神性光环彻底褪去，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有些苍老疲惫的老僧。
甚至，连身形都有些佝偻。
“阿弥陀佛。”
虚影双手合十，对着那个站在龙椅前的青衫男子，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是一个标准的佛礼。
也是一个充满了敬畏与谦卑的歉礼。
“陛下神威，贫僧……输了。”
老和尚渡厄看到这一幕，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
输了。
西漠至高无上的佛主，竟然在辩法和斗法上，双双惨败给了一个凡俗的帝王！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没有悬念！
萧远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老僧，眼中的冰冷稍稍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漠然。
“输赢不重要。”
萧远随意地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姿态慵懒而霸气。
“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朕说你是小道了吗？”
佛主闻言，身躯微微一震。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求知若渴的渴望，以及一丝深深的迷茫。
“贫僧……愚钝。”
“贫僧修行三千载，聚亿万香火，铸无上金身，自以为已经参透了宇宙真理，可今日听陛下一席话，却觉前半生如同活在梦中。”
他再次躬身，语气无比恭敬，就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徒。
“敢问陛下。”
“何为……真正的佛？”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金銮殿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就连黎清月都忍不住看向了萧远，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萧远笑了。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殿外那广阔的天地，又指了指殿内那些跪伏在地的凡人。
“你眼里的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像，是用来膜拜的图腾。”
“你觉得众生愚昧，需要你去度化，需要你去指引，所以你把自己摆在了‘牧羊人’的位置上，而众生皆是你的羔羊。”
萧远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但这，大错特错。”
“真正的佛，不是神，也不是像。”
“佛，是觉悟者。”
“是每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明白了生命真谛的生灵！”
萧远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佛主的双眼。
“你说众生皆苦，那是你强加给他们的苦！你用轮回和因果编织了一张大网，把他们困在里面，让他们为了来世的虚妄而放弃了今生的抗争！”
“而在朕看来，众生皆有佛性！”
“贩夫走卒可以是佛，引车卖浆者可以是佛，就连这殿上的每一个臣子，若是明心见性，皆可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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