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的回归与刻意磨合,像在沉寂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虽已荡开,但深层的暗流并未平息。他努力适应着团队的节奏,但那份刻意的约束,让他像被缚住翅膀的鹰,偶尔在训练中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烦躁。与苏然之间,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基于战术的交流,往日的针锋相对被一层薄冰覆盖,底下仍是理念的鸿沟与少年人难以放下的骄傲。这种紧绷感,不仅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也无声地弥漫在整个团队,像夏日暴雨前闷热窒息的低气压,等待着一次彻底的释放或爆发。
(一)雷霆与心锁
周六上午的训练,本该是为即将到来的市级选拔赛进行最后的战术磨合。天空却从清晨起就阴沉着脸,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倾泻下积蓄已久的雨水。
体育馆内,气氛比窗外更加凝重。程启教练安排了一场针对性的半场攻防演练,重点演练破联防战术。苏然所在的进攻组,试图通过快速的强弱侧转移球和精准的外线投射来撕开防守。而陆阳所在的防守组,则负责模拟他们首战对手可能采取的密集防守策略。
“传球!再快一点!眼睛看哪里?!”程启的吼声在空旷的场馆内显得格外响亮,“苏然!指挥!大声喊出来!赵宇轩!空切要坚决!别犹豫!”
苏然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努力维持着冷静,不断用手势和短促的指令调动着队友。一次战术执行中,他利用李墨的掩护摆脱防守,吸引了陆阳和另一名防守队员的注意力,随即一个击地,将球塞给悄然溜底线空切的周泽宇。周泽宇接球,面前一片开阔,他调整一步,稳稳地将球送进篮筐。
“好球!”程启点头,随即看向防守组,“陆阳!你的补防呢?!被一个掩护就挂住了?想象那是正式比赛!你这慢一步,就是送给对手两分!”
陆阳胸膛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没有反驳,只是用力抹了把脸,眼神死死盯住苏然。刚才那个球,苏然的假动作和传球时机确实巧妙,但他觉得自己并非没有机会干扰,只是那瞬间的迟疑,源于对补防后自己原定防守人(赵宇轩)会出现空档的担忧——一种他以前几乎不会考虑的“团队防守责任”。这种缚手缚脚的感觉让他憋闷。
下一回合,攻防转换。陆阳持球进攻,面对苏然的贴身防守。他连续几个交叉步,利用爆发力强行从右侧突破!苏然脚步迅捷,紧紧贴住,给予身体对抗。陆阳感受到阻力,脑中瞬间闪过“分球”的念头,他瞥见侧翼的炎炽烈似乎有机会。但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苏然看准时机,手指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一掏!
“啪!”
篮球被切掉!苏然瞬间完成抢断,迅速发动反击!
“回防!”程启喝道。
陆阳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然轻松上篮得分。那股熟悉的、被当众羞辱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瞬间烧红了他的眼眶。他不是因为被断球而愤怒,而是愤怒于自己的犹豫,愤怒于那种想要迎合“正确”却导致失败的憋屈感!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模仿者,在苏然熟悉的节奏里迷失了自己。
“陆阳!”程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脑子里想什么呢?!突破就坚决突破!分球就果断分球!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是球场大忌!”
陆阳猛地转过头,几乎要吼回去,但目光触及到场边程悠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时,他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他狠狠地将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
训练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队员们各自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瞟向独自坐在角落长凳上、用毛巾盖住头的陆阳。谁都看得出,他体内那座火山,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
程悠想去安慰他,却被苏然轻轻拉住。
“让他自己待会儿。”苏然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现在听不进任何话。”
程悠看着苏然,又看了看陆阳孤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苏然说得对,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陆阳这样自我折磨。
(二)决堤的暴雨
下午,天色愈发阴沉,狂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伴随着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疯狂地倾泻下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窗户上、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训练因此取消。队员们大多窝在宿舍里,或看书,或听音乐,或三三两两地聊天。沉闷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反而给压抑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外部环境的呼应。
陆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微微晕开的水渍。训练场上的画面,程启的斥责,苏然冷静(在他眼中或许是冷漠)的眼神,队友们或同情或不解的目光,还有程悠那总是带着忧虑的凝视……所有这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放大。那种无处发泄的躁动感再次攫住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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