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市的晨曦,带着一夜暴雨后的清冽,透过病房百叶窗的缝隙,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而安静的光影。程悠的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父亲程启那布满血丝、写满了无尽关切与后怕的眼眸。
“爸……”她的声音微弱得像初春即将融化的最后一点积雪,气若游丝。
程启几乎是立刻俯身,宽厚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抚过她的额头,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别说话,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沙哑不堪,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沉重的珍重。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悦瑶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她身后跟着眼圈依旧微红,却努力挤出灿烂笑容的叶知夏。
“小悠你吓死我们了!”叶知夏扑到床边,又在咫尺之处急忙刹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握住程悠冰凉的手,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哭腔,“不过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你只要好好静养,就会好的!”
沈悦瑶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程悠仍显苍白透明的脸上,语气是她一贯的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比赛赢了。75比72。”她顿了顿,补充了那个最关键的信息,“在你倒下之后。”
程悠的眼睛微微睁大,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蝴蝶翅膀般轻颤着。她看向父亲,程迎沉重而肯定地点头,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光——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难以言喻的、为那群少年感到的骄傲。
“大家……都好吗?”她最关心的,始终是这个问题,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
“都好。”程启的声音愈发沙哑,“他们……为你打赢了那场比赛。”
泪水,无声地从程悠的眼角滑落,不是悲伤,而是某种过于汹涌、过于沉重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场比赛有多艰难,清楚队伍当时正处在怎样的内忧外患之中。在她倒下之后,他们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凝聚起来,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逆转。这份心意,比任何昂贵的药物都更能滋润她脆弱不堪的心脏。
与此同时,在医院另一端的休息区,阳山队的队员们,带着一身疲惫与一夜未眠的憔悴,沉默地聚集在病房外的休息区。他们正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甚至有人直接和衣躺在了地上,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青春汗水残留的气息,构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绪难宁的氛围。
苏然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逐渐苏醒、车流开始蠕动的街道,背影挺拔却难掩深深的疲惫。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屏幕上依旧没有新的消息。他的脑海中,依旧回响着昨晚比赛的最后一攻,陆阳的传球,齐潇潇的投篮,以及那震耳欲聋的终场哨。
陆阳靠在对面的墙上,双臂抱胸,那头火焰般的红发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沾满灰尘的球鞋上,不知在想什么。李墨、赵宇轩、周泽宇、齐潇潇、吴晨……或坐或站,每个人都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压抑的咳嗽和粗重的呼吸声,证明着昨日那场恶战留下的痕迹,以及此刻内心的焦灼。
叶之枫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墙壁的阴影里。他低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经历完整场比赛的人,脚踝的伤势限制了他的行动,却也让他更深地体会到了那种在场边无能为力的煎熬。他守护的人倒下了,而他,甚至不能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这种双重意义上的“缺席”,像一根细密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吱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地传到每个或昏沉或假寐的阳山队队员耳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在一瞬间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程启教练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但那双属于教练的眼睛里,在疲惫深处,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光。他反手轻轻带上门,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门内安睡的珍宝。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苏然快步上前,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程启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庞,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血丝,看到了他们未经打理的发梢,看到了他们制服上干涸的汗渍和地板的擦痕。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小悠醒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凝固在众人心头的冰层。
“呼……”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赵宇轩猛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周泽宇仰起头,用力眨着眼睛,试图逼回眼眶的湿热。李墨重重地靠向墙壁,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气。齐潇潇抱着战术板的手臂微微颤抖。吴晨和其他替补队员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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