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君微微一笑，“我没学过裁缝。”
“那你是学服装设计的？”
“我也没学过。”杨芳君摇摇头，走到座位上，从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就是把自己心里关于衣服的想法和设计，跟咱们车间的工人师傅讲了讲。这是我画的设计手稿。”说罢，她将手稿递给马副厂长。
马副厂长伸手接过手稿，刚看一眼，差点没忍住闭上眼睛。只见那画稿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个小人，穿着条比例失调的裙子，完全没法跟这女同志身上的裙子联想在一起。
马副厂长惊讶的抬起头，“这……这是你画的？”
杨芳君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压根不会画画，要不是凭着逛某宝的记忆，知道一些衣服款式，画个大概图。
马副厂长神色难评，眼神复杂的看着杨芳君，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啊？”
杨芳君赶忙回答道：“我叫杨芳君，马副厂长叫我小杨就行。”
“杨芳君？”马副厂长转身看向一旁的赵主席，“你给我的那份与纺织厂的合作计划书，我记得当时你跟我说，是纺织厂工会的秘书写的？我记得计划书上的计划人名字就叫杨芳君。”
“对，就是这位女同志。”赵主席立马回应道。
马副厂长再转回头时，看杨芳君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自己本就是裁缝出身，早些年去省城交流学习的时候，见识过那些留洋归来的设计师，他们身上带着独特的气质与专业的素养，让马副厂长至今都印象深刻。
可眼前这位杨芳君同志，从说话的方式到做事的派头，尤其是提到什么“小V领”，这些听都没听过的新奇叫法，这不活脱脱就是个经过专业科班训练的设计师啊。但他没想到这位女同志虽然没学过专业知识，但她不仅会设计衣服，连想法都很大胆创新。
“小杨啊，你这份计划书，有些地方还是需要细敲一下。”马副厂长坐到位子上，“咱们坐下聊。”
一边的梁主席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见杨芳君从容的坐下，心想跟着小杨出来就是省事。
“小杨啊，”马副厂长翻开计划书，手指点着其中一页，“计划书中你们纺织厂希望咱们制衣厂出售你们服务车间制作的成衣，但撇开成本利润这块不讲，首先你如何确定我们制衣厂有订单给你们做？”
杨芳君当初写这份计划书的时候，想着只要她卖那些漂亮又时髦的衣服，一定会有市场。但她忘记了这个年代是70年代，大家穿衣服重在朴素，如果太过花里胡哨，会被抨击为小资产阶级。
好在林姐看了计划书后，给杨芳君提了一些实质性的建议。杨芳君才反应过来，虽然女孩子天生爱美，但漂亮衣服在这个年代注定不会成为市场主流，甚至还可能给穿着漂亮的女孩子带来麻烦。所以她自己试着对衣服进行了设计改良，力求在性价比和美观之间达到最佳平衡。
她本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制衣厂看到她穿的样衣，会立马拍案与他们纺织厂合作，谁知对方也很谨慎，果然自己还是想的太美了。
不过好在杨芳君早备好第二方案，“马副厂长，不如这样——如果三天内我能接到500人的订单，您就给咱们纺织厂一个机会，如何？”
“小同志，你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啊。”马副厂长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实话，你们纺织厂要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来找我们合作。”
“马厂长，”杨芳君不卑不亢的说道，“有没有这个本事，三天后自然见分晓。如果我办成了，我希望贵厂能知道，就算是合作，咱们纺织厂也绝对不会占便宜。”
“好，”马副厂长见她如此笃定，松口道：“如果你真能在三天内接到500人的订单，这合作我亲自给你拍板。”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杨芳君紧接着说道，“能否让我用贵厂的名义接单呢？”
马副厂长：“行，只要你签份保证书，出现什么问题一律由你承担，我就答应你。”
“可以。”杨芳君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等一下。”就在这时，一直静静旁观的梁主席突然出声打断道，“不好意思，这事我和小杨先去外面商量一下。”说着，便示意杨芳君一同出去。
两人来到门外，梁主席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地对杨芳君说道：“小杨，我知道你是为咱们厂里好，但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三天内接到500人的订单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出了岔子，你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啊。而且用他们厂的名义接单，其中的风险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而且咱们本就是纺织厂，制作成衣不是主业，就算合作不成也没啥关系。”
杨芳君心里一暖，梁主席这个直属领导是真的没话说，“梁主席，您放心，只要我不跟别人签合同，不会有什么风险的，您就让我试试吧。”
第二天中午食堂。
“芳君，你昨天穿的裙子哪里买的啊？”林晓梅一脸好奇的问道，“你穿的真的太好看了，从昨天开始郭干事一直再旁敲侧击的问我你穿的裙子是哪里买的。”
高干事也在旁边一直连连点头，“还别说，咱们办公室几个男同志也在说。”
“你们办公室那几个男的是没见过人穿裙子吗，有什么好说的，这么恶心？”林晓梅一脸嫌弃。
高干事急急解释道：“不是，他们是说杨主任穿的好看！”
“好看也不许说，讨论女同志就是耍流氓！”林晓梅一脸正气说道。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高干事只好举手投降，一转话题问道：“杨主任，明天就是周末了，咱们四个人在哪里集合啊？”
糟了，杨芳君早就把请客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面露难色，“我……”
“杨主任，你不会真想赖账吧？！”高干事不开心道。
这时，杨芳君灵光一闪，立马笑嘻嘻的说道：“逗你玩啦，我当然记得，不过我打算换个地方，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我怎么能这么小气请你们去吃县里的小饭馆呢，我得请你们去吃市里的国营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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