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祖吹着口哨，拎着一只杀好的鸡进了家属院。
蹲在院子水管前洗菜的几个妇女见了，都很是羡慕，“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这张家怎么吃起鸡来？”
“不止呢，上午我还看见王秀英买了一块儿肉回来, 这又是肉又是鸡的, 王家难道是发财了吗？”
“发不发财，我不知道，但前几天我从他们家门口经过, 当时门没关, 哎哟，好家伙，麦乳精啊、水果罐头啊、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铺满整张桌子。”
“真的假的？！”
大家都惊讶不已，按理来说, 张家这生活条件在院里算是紧巴巴的，张耀祖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王秀英也没个正经收入，全靠她媳妇在纸箱厂临时工的工作养着，他们哪来这么多钱霍霍？
难不成……真走大运了？
这时，一位妇女问道：“陈家嫂子，你家就住他们家隔壁，你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大家都看向另一个在洗衣服的嫂子。
陈嫂子撇了撇嘴，用力的搓着衣服，“我哪里知道啊，不过这阵子我是经常看到有人大包小包上他们家去。”
此话一出，大家更好奇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为啥给王秀英家送东西啊？”
陈嫂子摇了摇头，“不过好像是……”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朝四周看了看，才继续说道，“我隐约听到几句，好像都是来求王秀英办事的。说什么‘工作’、‘帮忙打点’之类的话。”
“工作？”一个妇女立刻抓住了关键词，眼睛都瞪大了，“她能帮忙打点工作？她家耀祖的工作还是当年顶替她老头子的呢！”
“就是啊，”另一个大婶接口道，脸上狐疑的神色更重了，“难不成……她认识什么大人物？能给人安排工作？”
这话一出，几个妇女都倒吸一口凉气。在70年代，一份正式工作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
“怪不得呢！”最先开口的妇女一拍大腿，“又是鸡又是肉，还有那些麦乳精罐头，敢情都是人家求她办事送的礼啊！”
“哎呀！这可了不得！”另一个大婶惊呼，“她王秀英真有这本事？能给人安排工作？”
陈嫂子摇摇头，撇清关系：“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就听了一耳朵。不过……”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好像听谁提了一嘴‘纺织厂’什么的……”
“纺织厂？！”几个妇女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纺织厂可是好单位啊！效益好，福利待遇也好。
“王秀英能搭上纺织厂的关系？她家什么时候有这门路了？”
“没听说啊……她家亲戚里，有在纺织厂当大官的？”
“没准儿是偷偷摸摸攀上的关系，不然能收这么多礼？”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越说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再看王秀英家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深深的怀疑——她王秀英，一个普通家属院大妈，真有这么大能耐？
“哎，你们说，”一个心思活络的妇女小声说道：“咱们要不要也……表示表示？万一真能成呢？”
这话让几个人都有些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和不确定。毕竟这事听起来有点玄乎，而且送礼找关系，风险也不小。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几名穿着公安制服的身影赫然出现，径直朝着王秀英家走去。
“公安！是公安！”洗菜的妇女们吓得手里的菜都掉了，慌忙站起身，又忍不住伸着脖子看热闹。
只见公安同志敲开了王秀英家的门。开门的是王秀英本人，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油光，显然是刚吃过肉的，一见门外的公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秀英，有人报案，你涉嫌参与诈骗，利用虚假招工信息骗取他人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公安同志亮出证件，语气严厉。
“什……什么诈骗？我……我不知道啊！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王秀英脸色煞白，还想狡辩，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屋里的张耀祖闻声出来，手里还抓着个鸡腿，看到这阵仗也吓傻了：“妈，咋回事啊？”
“都带走！协助调查！”公安同志一挥手，不容分说地将母子二人铐上。
王秀英被拖着往外走，看到院子里那些平日里一起家长里短的邻居们正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她，顿时崩溃了，哭喊着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没骗人！是我侄女杨芳君！她真的在纺织厂里当干部！你们去找她啊！那些东西是人家自愿送我的……”
事情败露，这王秀英还将脏水往杨芳君身上泼。公安同志立马厉声呵斥道：“闭嘴！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你侄女杨芳君同志已经配合我们调查清楚了，就是你和你的邻居胡秀琴内外勾结，冒充她的名义诈骗！还敢狡辩！”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院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原来那些好东西是骗来的！胡家嫂子居然也参与其中。
之前羡慕嫉妒的妇女们此刻只剩下后怕和庆幸，幸好自家没动那歪心思。再看着被押走的王秀英母子，眼神里顿时充满了鄙夷。
“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骗到自家人头上！”
“这侄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亲戚！”
“活该！骗来的东西吃下去也不怕噎死！”
王秀英听着身后的议论，彻底瘫软下去，再也说不出话，只有悔恨的眼泪直流。她本以为凭着那点亲戚关系，杨芳君总会吃一下这个哑巴亏，怎么也没想到会闹到公安上门。
张耀祖更是面如死灰，手里的鸡腿早不知掉哪儿去了，嘴里只会喃喃：“完了……全完了……”
警车呼啸着将母子二人带走，留给家属院一地的震惊和一连几天都说不完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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