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君被林英挽着往制衣厂行政楼走，脚下却有点发软。技术科有内斗？她这空降的副科长，人生地不熟，还是个门外汉，岂不成了两头不讨好的活靶子？
“等一下，”杨芳君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抓住林英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林姐，那……两位副科长……他们不会觉得我是来跟他们抢科长的位子的吧？”
林英一愣，欲言又止，“那个芳君啊，姐知道你很优秀，但是论资历，你还浅了些，但姐相信你的实力，你再努力几年，一定能升科长的。”
林英的话外音：科长，你可真敢想。
杨芳君：……想想又不要钱
林英带着杨芳君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个干事，林英对着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女干事热情地招呼道：“丁姐，忙着呢？这是从纺织厂转过来的杨芳君，今天来报到。”
那个叫丁姐的干事闻言，抬起头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杨芳君好几眼，“小姑娘很年轻啊，调令带了吗？”
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纷纷向杨芳君投去好奇的目光。
杨芳君早有准备，连忙从包里掏出调令递过去，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丁姐您好，我是杨芳君，以后请多指教。”
丁姐接过调令，仔仔细细开始填写起来，其他几位干事虽然没说话，眼神却都黏在杨芳君身上，听说这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就完成了1000件衣服的订单，本事可不小啊，而且还是马副厂长从纺织厂挖过来的，年纪轻轻就当了副科长，在咱们制衣厂还真是头一遭啊。
办完手续，林英又领着杨芳君往技术科办公室走去。一进门，就看到两位看起来都四十岁上下的男同志正在看报纸。
林英扬声介绍：“王科长，马科长，给你们介绍一下新同事，杨芳君同志，任技术科副科长。”
巧了，这两位副科长居然和杨芳君纺织厂工会两位领导的姓一样。
坐在靠近门口，面容和善的王副科长反应最快，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瞬间堆满热情洋溢的笑容，几个大步就迎了上来，老远就伸出手：“欢迎欢迎！杨芳君同志，可把你盼来了！”他用力握着杨芳君的手摇晃着，“哎呀，你的事迹我们早就如雷贯耳了！一个人就完成了1000件衣服的订单，还完成得那么漂亮！咱们技术科啊，就是需要你这样有闯劲、有想法的年轻血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这一连串的夸奖，声音洪亮，恨不得办公室外的人都听见，搞得杨芳君脸都红了，连连谦虚地说“没有没有”、“王科长您过奖了”，很是不好意思。
王副科长目光一扫，见杨芳君双手空空，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哎呦，杨科长第一天来报到，是不是没带喝水杯子？这大热天的，上班没个杯子怎么行？”他说着，就转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印着“先进生产者”红字的白色搪瓷杯，不由分说地塞到杨芳君手里，“拿着拿着，我这儿刚好备了一个新的，你拿去用！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热情周到，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杨芳君捧着搪瓷杯，完全没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展开。杨芳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搪瓷杯，这杯沿上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磕痕——这分明是王副科长自己用过的旧杯子！
正当杨芳君想要推辞时，面前出现一本绿色硬壳的笔记本。
马副科长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笔记本走到杨芳君面前，表情严肃，但语气颇为诚恳：“杨芳君同志，欢迎你加入技术科。来新单位，要有新气象，用新本子，记录新工作、新思路。” 他将笔记本递过来，“这本子厚实，纸张好，希望你能用它记录下在技术科的每一步成长。”
杨芳君赶紧腾出一只手接过这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她连忙道谢：“谢谢马科长！让您破费了。”
此刻，她一手捧着王副科长给的搪瓷杯，一手抱着马副科长送的新笔记本，心里是既受宠若惊，又觉得这局面着实有些滑稽。这两位领导，果然明争暗斗啊，但用的方式……倒是她挺喜欢的，有点像村里选村长的赶脚，幸好一碗水端平的事她还是在行的。
王副科长见状，立刻又殷勤道：“小杨啊，待会我带你去领办公用品，我知道仓库里哪些东西好用！”
“还是我去吧，”马副科长接过话，“我正好要去仓库领图纸。”
“我熟门路！”
“我顺路！”
两位副科长又僵持不下，最后同时看向杨芳君：“小杨，你说跟谁去？”
杨芳君微微一笑，“我现在还不需要领办公用品。”
杨芳君这个回答让两位副科长都愣住了。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杨已经来了啊？正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马副厂长正站在技术科门口，“十分钟后到小会议室开个碰头会。”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关于秋季广交会样衣准备工作的专题会，厂长和书记都要参加。”
广交会？样衣？
杨芳君皱了皱眉头，这是啥东东啊？
马副厂长通知完便转身离开了。王副科长和马副科长也顾不上“开屏”了，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竞争与默契的眼神，立马各自回到座位，开始翻找资料。王副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马副科长则整理起一叠技术图纸。
林英趁机轻轻拉了下杨芳君的衣袖，低声道：“快准备一下，这可是重要会议，第一次亮相，好好表现哦。”
杨芳君深吸一口气，将搪瓷杯和笔记本暂时放在分配给自己的空办公桌上，跟着两位副科长朝会议室走去。
小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杨芳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两位领导——厂长赵志刚虽然跟梁主席差不多年纪，可能因为当过兵，坐姿非常笔挺。
书记周明则戴着黑框眼镜，有点那种政委的感觉。
赵厂长环视一圈，目光在杨芳君这个生面孔上停顿片刻，声音洪亮地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好，现在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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