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傅明屁股还没坐稳，就收获了三张请假单。
周大山——病假。理由是“突然起不了床，疑似腰病发作，需卧床休息几天”。字迹潦草，透着股虚弱劲儿。
王小娟——事假。理由是“家中老人急病，需立刻回乡探望照料几天”。措辞急切，情真意切。
小张——也是事假。理由更绝：“响应街道号召，协助清查年末辖区内流动人口，为期三天。” 还附了张街道办盖着的红章、模模糊糊的“协助工作通知”，也不晓得他从哪儿搞来的。
宣传科总共就五个科员，一下子少了三个！而且请假的理由听起来都挺“正当”的，一时半会儿傅明还不好不批。
气得傅明在办公室直转圈，他当然猜到了周大山和王小娟请假肯定跟昨天去技术科有关，至于小张那个滑头，八成是见形势不妙，嗅到了危险，也赶紧找了个借口跟着溜了。
“反了！都反了！”傅明气得胸口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人都跑光了，难道真要把黄雪莲和赵康交出去？
就在傅明绞尽脑汁想怎么应付杨芳君时，杨芳君却整整两天没有上门来要人，技术科那边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开始傅明还有些忐忑，但连着两天没动静，他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得意取代。呵呵，看来这杨芳君也不过如此！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把人得罪，这不人跑了，她也没辙了！
傅明端着茶杯，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的吹着茶叶喝着茶。
他心想，这杨芳君，说不定再过两天，就会熬不住，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让周大山他们回来帮她。他甚至开始琢磨，到时候该怎么拿捏杨芳君。
哈哈，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一个黄毛丫头敢在他这里狂，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认怂！
然而，傅明这悠哉悠哉的好心情，在第三天上午，随着正科长刘海那声洪亮的“黄雪莲，赵康，你们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去技术科报到！”的怒吼，瞬间被击得粉碎。
傅明惊得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烫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擦，连忙站起身，“老刘，你回来了？你身体好些了？”
刘海却根本没接他的寒暄，一张国字脸板得铁青，问道：“老傅！厂里三天前就正式发了借调函到宣传科，要求黄雪莲和赵康同志全力配合技术科杨科长接待外商的工作！为什么到现在，他们两个还坐在办公室里？！”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其他人呢？周大山、王小娟、小张，人都跑哪里去了？！”
赵康站起身说道：“刘科长，他们都请假了。”
“请假？”刘科长皱起眉，“三个都一起请假了？”
“老刘，是这样的，”傅明冠赶紧解释，语气还带着点无奈，“我已经派周大山和王小娟过去帮杨芳君了，谁知道这两人都有事请假，这我也没办法啊！”
“人家点名要黄雪莲和赵康，你为什么派了周大山和王小娟过去？”刘海根本不买账，一针见血地问道。
“因为……因为快到年底了啊！”傅明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摆出一副为工作着想的架势，“老刘，这快到年底了，有不少的总结材料要写，这黄雪莲和赵康他们俩手头的活，那都是急茬儿，不能断！我想着周大山和王小娟能力也不错，去帮杨芳君那边应该也能胜任，谁知道……”
“傅明！”刘海猛地提高了音量，“你少跟我在这里瞎扯！”他指着傅明的鼻子，火力全开道：“年底任务重？哪个科室年底任务不重？活有轻重缓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嘛？！黄雪莲和赵康手头的活再急，能急过外商下个月就要来了？你不会让其他人暂时接手一下他们的工作？”
“其他人不是之前没做过嘛。”傅明硬着头皮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狡辩意味。
“放屁！”刘海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办公室里统共就五个办事的，照你这个说法，合着宣传科这么多年来，就黄雪莲和赵康这两个人在做事？其他人都是来当菩萨的，嗑瓜子喝茶的啊！”
“我……”
刘海不给傅明插话的机会，继续疾风暴雨般地输出，“厂里的借调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要求黄雪莲、赵康全力配合！这是厂里的正式工作安排！你倒好，阳奉阴违，偷梁换柱！这是谁给你的权力？！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有没有厂里的大局？！”
刘海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傅明脸上了：“派周大山和王小娟去，他俩能力不错？你就糊弄糊弄什么都不知道的杨科长，你这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刘我……我没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傅明被骂得脸色煞白，他还是第一次见老刘这么生气。
“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我见到的结果就是这个意思！”刘海根本不听，“上次开完会，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跟人家杨科长对着干，结果呢？你转头就把我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傅明啊傅明，我平时觉得你虽然有些地方固执，但好歹顾全大局，没想到你私心这么重！为了点个人意气，连厂里的利益都不顾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共产党员的觉悟？还有没有一点干部的担当？！就因为你的私心作祟，耽误了厂里重要的接待工作，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要是因为准备工作没做好，影响了外商考察，丢了订单，你——傅明就是咱们全厂的罪人！”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傅明，在这个年代，要是烙上“罪人”这样的评价，那他的政治生命和前途就算完了。
这下，傅明是彻底蔫了，他低着头，再也不敢吭声。他知道，他这次是真玩过了，刘海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真要是出了那种后果，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立刻，马上！”刘海厉声道，“按厂里借调函的要求执行！黄雪莲，赵康，立刻去技术科找杨科长！周大山他们的假，傅明，你给我核实清楚，要是他们弄虚作假，就给我严肃处理！还有，这件事，我会如实向马厂长汇报！你给我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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