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咳出今天第七口血。
黑红带沫,砸在青石地上,溅开几朵病恹恹的花。他撑着演武场边缘的兵器架,手指抠进木缝,才没让自己倒下。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赵长老那只枯手拍在后心,筋脉寸断的声音,像冰面在脚下炸开。
“偷习魔功,自毁道基。”
八个字,钉死了他一千多个日夜。
现在,他站在这里,像条被剥了皮的狗。
演武场上人很多。晚课刚散,弟子们三两成群往外走。看见他,脚步都停了。
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眼神里有怜悯,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观看烂泥怎么在太阳底下晒干的漠然。
“哟——”
拖长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锦衣,玉冠,赵干抱着胳膊从人堆里踱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跟班。他脸上挂着笑,那种看见腐肉时鬣狗咧开嘴的笑。
“这不是咱们林天才吗?”赵干走到林凡面前,上下打量,“听说师娘闭关前发了话,让你今天必须来杂役处报到?”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热气喷在林凡脸上:
“怎么,还当自己是三年前那个内门第一?还指望着师娘出关,能替你翻案?”
林凡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裂了口子的布鞋。
不说话。
“哑巴了?”赵干用脚尖踢了踢他小腿,“也是,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不过——”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一块玉。
温润,莹白,雕工粗糙得可笑——被硬生生改造成了一个夜壶塞子的形状。
“认得吗?”赵干把那东西举到林凡眼前,转了个圈,“你娘留下的暖玉。我请人改了改,雕成这个。”
他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
“用着,挺合适。”
周围一片死寂。
然后爆发出哄笑。有人笑得直拍大腿,有人捂着肚子弯下腰。
林凡脑子里嗡的一声。
不是愤怒。
是空白。彻彻底底的空白。像有人拿勺子把他脑浆挖干净了,灌进冰水。
他记得这块玉。娘临终前塞进他手里,说能温养经脉,护他平安。他戴了十年,洗澡都不摘。
现在它成了夜壶塞子。
在赵干手里,被几百双眼睛看着。
“怎么,不高兴?”赵干把玉塞子往地上一扔,抬脚,碾上去。
靴底沾着泥,混着演武场上的灰,一点点把那块白玉碾进青石缝里。
“废物就该用废物的东西。”他脚尖用力,玉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你那娘,也是个废物,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
话没说完。
林凡动了。
他扑向那块玉。不是去捡,是去抢。像条护食的野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干笑了。
他抬脚,没去踩玉,而是踩向林凡伸出的手。
咔嚓。
很轻的一声。指骨断了。
林凡闷哼一声,手却没缩回去。他盯着那块玉,眼睛里全是血丝。
“啧。”赵干摇头,脚往下碾,“这么喜欢?行啊,我给你个机会。”
他收回脚,指了指自己胯下:
“钻过去。钻过去,这破烂就还你。”
人群炸开了锅。
“赵师兄这也太……”
“过分了吧?”
“过分什么?一个偷学魔功的废物,给他脸了?”
赵干听着议论,笑容更盛。他等着,等着看这条狗怎么选。
林凡跪在地上,左手捧着断指的右手。
他看着那块玉。它被踩得嵌进石缝,表面沾满泥污,碎了一道细细的纹。
娘的脸在眼前晃。很模糊,只记得她最后摸他头时,手心很凉。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他往前爬了一步。
人群响起吸气声。
赵干笑出了声。他岔开腿,等着。
林凡爬到跟前,停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赵干。
眼睛里没有屈辱,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赵师兄,”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裤子拉链开了。”
赵干一愣,下意识低头——
就是这一刹那。
林凡动了。
不是钻过去。而是整个人像条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弹起来,用脑袋狠狠撞向赵干胯下!
砰!
结结实实的一声闷响。
赵干“嗷”一嗓子,整个人弓成虾米,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捂着裆部,踉跄后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呆了。
林凡喘着粗气,撑着地站起来。他右手断指处还在滴血,左手抓着那块沾泥的玉,死死攥着。
“你……你找死!”赵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得五官扭曲,“给我打断他四肢!我要他像条蛆一样在地上爬!”
跟班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林凡没躲。
他也躲不了。
第一个拳头砸在脸上。鼻梁断了,血糊了一脸。
第二脚踹在肚子上。他弯下腰,把早上喝的凉水全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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