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院的门刚被锁上,铁链缠绕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傅玖瑶站在原地,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吹得她鬓边一缕碎发轻轻晃动。她没有走远,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然后转身,朝着厨房方向去了一趟。
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只木匣,四角包铜,扣得严实。脚步落在石阶上,不快也不慢,像是来办一件早就定好的事。
她在铁门前停下,屋内油灯昏黄,映出胡丽萍蜷坐在床沿的身影。那人听见动静,抬了抬头,眼神浑浊,脸上干涸的泪痕像旧纸上的折痕。
“你还回来做什么?”胡丽萍嗓音沙哑,“看我笑话?”
傅玖瑶没答。她从袖中取出钥匙,是父亲给的那把,能开冷院主屋的门。锁芯转动两声,门开了条缝,她推门而入,顺手将木匣放在桌上。
“你一直以为,我恨你,是因为母亲死了。”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我不光恨你害她,更恨你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胡丽萍冷笑一声:“我又没逼她喝药,是你娘身子弱,命该如此。”
傅玖瑶掀开木匣,取出一本边缘焦黑的册子。纸页泛黄,有些地方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像是干透的茶水,又像别的什么。
她将账本摊开,指尖点在其中一行:“三月初七,北巷陈记药铺交毒参半斤,换银二十两。这笔账,是你亲手记的吧?后来烧了大半,偏偏这一页没烧干净。”
胡丽萍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不可能……那本子我烧得一干二净。”
“是吗?”傅玖瑶翻过一页,又指另一行,“四月十一,同样的交易,银两多了五两。五月十九,再加三两。每月初七前后,都有记录。而母亲每次发病,都在服药后半个时辰。”
她抬眼看着胡丽萍:“你说她是命该如此,可她的命,是你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买断的。”
胡丽萍嘴唇抖了抖,忽然笑了:“那你又能怎样?人都关在这儿了,你还想让我跪下磕头认错?”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傅玖瑶合上账本,又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我是来告诉你,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查到了。包括那个晚上,你亲自去了正房,拿走了母亲喝剩的药碗。”
胡丽萍脸色骤变:“谁说的?哪有这事!”
“厨房老张看见的。”傅玖瑶语气平静,“他说你半夜提着灯笼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青瓷碗。他还记得,那天风大,你披着斗篷,碗用布包着,走得特别急。”
她顿了顿:“母亲临终前三天,药味突然变了。太医查不出问题,只说可能是药性冲突。可我知道,不是冲突,是你换了药引。补元参换成了断息草,温养汤变成了催产剂。”
胡丽萍猛地站起来,指着她:“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让她早产?可有人说了,只要孩子落地就活不成,不如早点清干净,还能保你父亲前程!”
话出口的瞬间,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闭嘴。
傅玖瑶盯着她:“谁说的?”
“我……我没说。”胡丽萍往后退到墙边,背抵着斑驳的墙面,“这些事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揪着不放干什么?你母亲已经走了,我也落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
“不够。”傅玖瑶走近一步,“母亲咽气那天,你有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胡丽萍摇头:“我没有……我没去。”
“可有人看见你去了。”傅玖瑶声音压低,“就在她断气前一刻。你掀开帘子,站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出来时,嘴角是翘的。”
胡丽萍浑身一震,手指抠住墙皮,指甲边缘泛白。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那天根本不在那边……”
“你撒谎。”傅玖瑶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展开,里面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这是从母亲最后那碗药渣里找到的。太医说是残渣,可它不该出现在那里。断息草遇热会化成水汽,只有提前混入药罐底层,才会留下这种沉淀。”
她将布巾轻轻放回怀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人知道,你就赢了?可你忘了,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胡丽萍喘着气,忽然扑通一声跌坐回去,嘴里喃喃:“道士……你不该碰这个……你不该查下去……”
“道士?”傅玖瑶目光一凝,“哪个道观?”
胡丽萍抬起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是怕,又像是解脱:“城西……清虚观。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个穿灰袍的人来府外接头。东西都是他给的,连账本上的‘陈记药铺’,也是他让我写的假名。”
傅玖瑶沉默片刻:“他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帮我。”胡丽萍苦笑,“是他让我做事。他说苏锦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活,否则傅家要遭大祸。他还说……你父亲将来能当首辅,但前提是嫡长子不能出生。”
傅玖瑶心头一震。
“所以你就信了?为了一个道士的话,就动手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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