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手指还停在控制台的确认键上，屏幕上的“财务结算预备队列”界面没有关闭。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行静止的数据流。刚才的舆论战耗尽了力气，现在安静下来，反而有点不真实。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女性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她是财务部新调来的结算专员，专责重大项目核算。她走到主控台侧面，站定。
“苏总，影视项目最终结算已完成，所有数据已锁定。”
苏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财务人员点开三维收益图谱。画面展开，几条彩色柱状图依次升起：国内票房、海外发行授权、流媒体买断、广告植入、衍生品预售分成。
“国内总票房确认为八亿两千四百万，超出原评估三成。海外十八个地区完成院线发行，总收入两亿九千三百万元。Netflix独家流媒体授权费用为一亿七千万元，分三年支付，首期已到账。品牌合作方面，三家科技公司达成联名协议，预收保证金四千五百万元。另外，预告片播放量突破十五亿次，触发平台激励条款，额外结算三千二百万元。”
她说得平稳，一条条列清楚。
最后，总金额浮现出来。
14.82亿元。
房间里一下子很安静。
陈舟坐在侧席，一直看着数据面板。他看完最后一项，转头看向苏墨，开口：“比我们最乐观的预估高出67%。”
苏墨没立刻回应。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不是因为惊讶，而是突然觉得，这不像钱。它更像是一种回音，从过去三年里的每一个深夜、每一次争执、每一份修改稿里传回来的回音。
她想起第一次写《星骸建筑师》时，在出租屋用旧笔记本敲字。那时没人相信科幻能火。编辑说太硬核，读者看不懂。投资人说IP难变现。可她坚持写了下去。
后来系统上线，她开始看到那些设定的潜力报告。星芽、模块化建筑、生态城市铭文……每一个都被标出价值区间。但她知道，这些数字不会自己变成现实。必须有人去推，去扛，去一次次说“不行”——当别人想改掉核心设定的时候，当资本要求降低理解门槛的时候，当团队怀疑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
她都说了“不”。
现在这个数字，是所有人坚持的结果。
“这不是钱。”她终于说话，“是信任的回响。”
陈舟没接话，但眼神变了。他知道她在说什么。观众愿意花时间去理解复杂的设定，影评人愿意讨论世界观的完整性，连学生都在写分析文章。这些都不是营销能造出来的。
财务人员继续补充：“税务合规审查已通过，资金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划入主账户。后续支出计划需另行提交审批流程。”
“好。”苏墨点头，“你先去休息吧，辛苦了。”
财务人员离开后，指挥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灯光调得很低，只有主屏还在发着光。数据图谱没有关，停留在总金额页面。
陈舟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
“接下来怎么安排？”他问。
“还没定。”她说，“但有一部分必须马上投出去。”
“哪一块？”
“技术研发。”她手指轻点屏幕，调出星芽实体化项目的进度表，“系统上次推送的合作厂商匹配度很高，智能机器人领域有两家初创企业已经做出原型机。如果我们现在介入，可以加速落地。”
“预算多少？”
“先拨五千万做前期注资。要求对方开放底层代码接口，确保和小说原始设定一致。不能为了快就牺牲还原度。”
陈舟记下。
“还有呢？”
“教育方向也得启动。”她说，“最近看到不少高校老师自发组织观影课，中学生也在论坛写解读帖。我们可以支持这类活动，不是赞助，是共建。比如推出官方教学包，提供设定资料、解析视频、互动题库。”
“相当于把IP的内容价值延伸到课堂？”
“对。让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不只是看故事，还能学到东西。物理、建筑、人工智能伦理，都能结合进去。”
陈舟点头。“这事我能牵头。找几家重点学校试点，做成非营利项目，避免商业化争议。”
“好。”她说，“宣传组配合就行，不用大动作。”
说完，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这段时间太紧了。前脚刚处理完高明远的水军攻击，后脚就要面对舆论质疑。每天睡不到五小时，吃饭都是随便对付。现在事情落定，身体才反应过来。
但她没时间休息。
“IP开发不能停。”她睁开眼，“电影只是第一步。游戏版本本月底要交初测包，动画系列正在谈播出平台，实体星芽玩具的设计稿下周评审。”
“你打算全铺开？”
“不是铺开，是并行推进。”她说，“每个项目都要守住核心。我可以接受形式变化，但不能改变本质。比如星芽，它可以有不同的功能形态，但它必须是温暖的、有情感连接的机械生命。这是底线。”
陈舟看着她。她语气平静，但每一句话都很重。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持。因为她怕。怕这个IP一旦失控，就会变成另一个被资本包装的空壳。怕那些真正懂它、爱它的人，最后只能看着它变味。
所以她必须牢牢抓住主动权。
“资金分配的事，明天开个小会。”她说，“叫上技术、产品、运营的负责人，一起定优先级。”
“你要亲自主持？”
“当然。”她说，“这种决策不能交给别人。”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天已经亮了，阳光照进走廊。大楼里开始有人走动，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转身回到主控台，手指滑动，把收益图谱最小化。界面切换到项目管理面板。十几个子项目正在运行，状态灯大多是绿色。
她点开“星芽实体化”项目文档，在备注栏写下一行字：
【首批实验机型命名：启航】
陈舟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
“这个名字不错。”他说。
苏墨没回答。她盯着那个词看了一会儿，然后按下保存键。
键盘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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