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愣住了。
威尔逊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那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用铅笔快速写下:
事件:詹姆斯·菲斯克死亡案
时间线:
1. 挪用5000美元 → 债务产生(价格:美元)
2. 拒绝做假账 → 风险升级(价格:栽赃毒品罪)
3. 犹豫不决 → 行动窗口关闭(价格:死亡必要性产生)
4. 警察需要“合法清除” → 需要证据(价格:伪造证词成本?)
5. 两个警察作证 → 获得什么?(待查)
他在最后一行画了三个问号。
“舅舅。”威尔逊抬头,“那两个警察的名字?”
“你想干什么?”萨尔警觉起来。
“我只是想理解。”威尔逊的声音依然平静,“理解系统怎么运作。”
萨尔看了他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麦卡锡和罗萨蒂。经济犯罪科的。麦卡锡是爱尔兰裔,秃顶,左脸有酒糟鼻。罗萨蒂年轻些,意大利姓,可能和法尔科内家有点远亲。”
威尔逊记下。
“还有,”萨尔犹豫了一下,“葬礼后一周,麦卡锡升职了。从普通警探升到副警督,调去了缉毒署。罗萨蒂……他妻子突然开了家花店,在布鲁克林好地段。”
威尔逊在笔记本上补充:
疑似支付方式:
· 麦卡锡:职位晋升(价值?)
· 罗萨蒂:家庭商业启动资金(价值?)
他合上笔记本。
“谢谢你告诉我。”他说。
萨尔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很粗糙,满是油污和旧伤疤。“威尔逊,听着。这事过去了。你爸死了,你妈好不容易才……才勉强活着。你别惹麻烦。这里是哥谭,不是布鲁克林。这里的警察和黑帮是一条裤子。”
“我知道。”威尔逊轻轻抽回手,“我不会惹麻烦。”
那天晚上,威尔逊躺在阁楼的地铺上(他把唯一的床让给了母亲)。阁楼很矮,屋顶斜斜地压下来,他能闻到旧木材、老鼠屎和潮湿石膏的味道。
他睁眼望着黑暗。
父亲的脸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双总是疲惫的眼睛,和最后一次见面时那种混合着恐惧和疯狂的光芒。
他不是在悲伤。
他是在计算。
笔记本上的时间线在他脑海里展开,像一道数学题。已知条件:父亲死了。已知结果:两个警察获得了好处。已知方法:伪证+暴力。
未知变量:谁支付的?支付了多少?支付流程是什么?
但最重要的是:这个系统的定价逻辑是什么?
为什么父亲的生命定价 = 一个晋升 + 一家花店?
为什么马可的债务定价 = 四肢残疾 + 最低工资工作?
为什么托尼说“家人最贵”?
为什么卢卡说“死亡是一次性成本,残疾是持续负债”?
这些问题像齿轮一样在他脑子里咬合、转动。
凌晨三点,雨停了。威尔逊起身,走到阁楼那扇小小的气窗前。窗外,东区的屋顶在月光下像一片黑色的、凝固的海洋。远处,哥谭市中心的高楼亮着零星的灯光,像遥远的星座。
他突然明白了。
哥谭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但不是卖蔬菜水果的市场。
是卖后果的市场。
暴力是货币。
痛苦是商品。
法律是价签——可以随时重写、覆盖、撕掉。
你要在这个市场里生存,只有三条路:
1. 成为买家:支付价格,购买安全、豁免、机会。
2. 成为商品:被定价,被交易,被消耗。
3. 成为市场本身:制定价格,控制交易,收取佣金。
父亲选择了第一条路,但支付能力不足。
马可选择了第二条路。
托尼和卢卡……是市场的中介。
威尔逊的手指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划过。
他想走第四条路。
不。不是想。
是必须。
因为如果他只是买家,终有一天会付不起价格。如果他成为商品,就会像马可一样被报废处理。如果他当中介,就会像托尼一样对更强大的中介卑躬屈膝。
他要的,是站在市场之外。
看着它。
理解它。
然后……
“重新设计它。”他低声说。
窗玻璃映出他的脸。十三岁的脸,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第二天放学后,威尔逊没有直接回餐厅。
他去了东区公共图书馆——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建筑,大理石台阶被无数双脚磨得中间凹陷,彩色玻璃窗碎了几块,用胶带粘着。
图书管理员是个戴厚眼镜的老太太,正在打瞌睡。威尔逊轻车熟路地走到法律区,抽出几本书:《纽约州刑法典》《证据法基础》《警察程序手册》。又去经济区拿了《基础会计学》《微观经济学原理》。
他把书堆在角落的桌子上,开始阅读。
不是泛读。是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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