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深冬,寒潮裹着雪粒子横扫军属大院,红砖墙头积着半尺厚的雪。
秦家的窗玻璃都蒙着一层暖雾。
清晨五点刚过,慧姨就踩着棉鞋进了厨房,煤炉烧得通红,火苗舔着铝锅底,锅里炖着的老鸡汤咕嘟冒泡,油花浮在表面,散出醇厚的香气;
旁边砂锅里温着的小米粥,熬得米粒开花,黏糊糊的,光是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暖。
她时不时往客厅瞅一眼,苏瑾靠在铺了厚绒毯的沙发上,双手轻轻护着微隆的小腹,眉头偶尔轻蹙——预产期就在这两天,肚子里的小家伙总在傍晚时分轻轻动,有时候还会顶一下,像是在跟她“互动”,惹得苏瑾忍不住低头笑。
秦卫国穿着笔挺的常服坐在旁边,军帽整齐地放在茶几上,帽檐上的徽章在暖光下泛着微光。
他刚结束外地演习回来,脸上还带着些许风尘,眼底却藏不住期待,总爱弯腰把耳朵贴在苏瑾肚子上听动静,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小家伙:“你听,这小家伙是不是在踢你?昨天还没这么大动静呢,说不定是知道爸爸回来了。”
苏瑾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瞎琢磨了,等她真出来了,有你忙的。”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却也柔得像水,指尖轻轻划过小腹,感受着生命的悸动。
临近中午,苏瑾突然觉得一阵腹痛,秦卫国瞬间绷紧了神经,猛地站起来,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待产包——里面叠着婴儿的小衣服、尿布,还有苏瑾要换的衣物,都是他前几天特意整理的——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瑾往门外走。
慧姨也赶紧拎起保温桶,里面装着刚热好的鸡汤和煮鸡蛋,快步跟在后面。
军属大院的邻居们听见动静,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秦参谋,这是要生啦?”“苏瑾同志放宽心,肯定顺顺利利的!”
秦卫国一边点头道谢,一边快步往门口的吉普车走——这是单位特意留的车,就怕苏瑾临时要去医院,司机早就等着了,见他们出来,赶紧打开车门。
医院走廊里的暖气很足,驱散了外面的寒气,可秦卫国的手心却一直冒汗,他攥着苏瑾的手,送她进手术室后,就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慧姨在旁边搬了椅子让他坐,他却摇着头拒绝:“坐着更慌,我还是走会儿好。”
这三个小时,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慢,秦卫国甚至数着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心里一遍遍祈祷母女平安。
直到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传来婴儿清脆的哭声,他才猛地停下脚步,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护士抱着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孩子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把孩子轻轻递到秦卫国面前:“秦同志,恭喜您啊!是个千金,六斤八两,母女平安!”
秦卫国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动作生疏得像是在摆弄易碎的珍宝——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覆盖在眼睑上,黑发黑眸,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还会轻轻动一下,像是在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凑到孩子面前,声音轻得像羽毛:“爸爸在呢,不怕啊。”话音刚落,小家伙竟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听懂了似的,回应了他一句。
苏瑾被推出手术室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第一时间就看向秦卫国怀里的孩子。
秦卫国赶紧走过去,把孩子轻轻放在她身边,声音放得极柔:“你看,咱们的女儿,多精神,跟你一样好看。”
苏瑾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传来,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连日来的辛苦和紧张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为人母的柔软。
出院回大院那天,天难得放晴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把整个大院都照得暖洋洋的。
慧姨早就把房间收拾妥当了,婴儿床放在靠窗的位置,铺着晒过太阳的棉花褥子,软乎乎的,上面还摆着秦卫国上次去东北出差时带回的小老虎玩偶,虎脸上绣着“平安”两个小字,格外可爱。
秦卫国抱着孩子走进房间,苏瑾坐在床边,两人看着襁褓里安静睡着的小家伙,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该给孩子起个名字。
“我这几天想了几个名字,你听听合不合适。”秦卫国先开了口,声音放得极轻,目光落在孩子恬静的小脸上,“我觉得‘初’字挺好的,是初心最初的意思,咱们当父母的,也不盼着她将来多有出息、多厉害,就希望她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能记得最初的自己,不被外界的纷扰迷了眼。”
苏瑾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温柔地划过孩子的小手,小家伙的手指蜷了蜷,像是在回应她:“‘初’字确实好,温柔又有劲儿,还藏着咱们的心意。那后一个字呢?你有没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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