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瞬间勾起了大娘们的同情心。灰布衫大娘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妹子，依我看啊，你男人哪是出事儿了，八成是被不三不四的人勾住了，钱都花在那上头了！”
陈安立刻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带着点慌乱摆手：“不、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我问了，他跟我说，是去一个姓宋的朋友家吃饭……”
“姓宋？”这话刚出口，几个大娘的眼神瞬间变了，原本还带着安抚的神情，此刻全换成了明晃晃的同情，连摘菜的动作都停了。
剪短发的大娘往左右看了看，凑到陈安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妹子，你这命，真是太不好了……这世上总有男人，就惦记着裤裆里那点破事，忘了家里的老婆孩子。”
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大娘也跟着接话，语气里满是鄙夷：“可不是嘛！那老宋家，就是做暗门子的！表面上说是‘招待朋友’，背地里干的啥勾当，街坊邻里心里都门儿清！你男人去他家‘吃饭’，能有啥正经事？”
陈安故作震惊，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啥？暗门子？这、这不是犯法的吗？就没人报给割委会，把他们抓起来？”
“抓？”灰棉袄大娘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无奈，“抓啥啊！你以为没人说过？可那宋富贵，上头有人照着呢！咱这街道主任换了一茬又一茬，查了他好几回，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动着！咱小老百姓，也就敢背地里说说，哪敢真跟他对着干啊！”
这话一落，旁边几个大娘也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竟慢慢把宋富贵家的底细拼凑出了个大概。
“这宋富贵早先就是个普通工人，后来车间出了事故，他的手被机器砸伤了，再也上不了工，厂里便把他的岗位给了他老婆顶替。”
剪短发的大娘一边摘着菜里的黄叶，一边叹着气，“没成想他老婆接了班没干俩月，就跟个外地来的大车司机好上了，不仅偷偷把工作卖了，还卷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跟人跑了个没影。”
“自那以后，老宋家就断了进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他还有三个闺女，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本是能靠闺女寻个好前程的。”
灰棉袄大娘接过话头，语气里多了几分鄙夷，“可宋富贵自打老婆跑了，就彻底成了个浑人，天天抱着酒瓶子灌，喝醉了就撒疯，对三个闺女非打即骂，下手没个轻重。别说让她们出门找婆家了，就连踏出家门半步都不允许。”
说到这儿，几个大娘都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些避讳。“再后来啊，老宋家那门就再也没好好关上过。”
最边上那个一直少言的大娘，先警惕地往胡同两头扫了圈，确认没人才往陈安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几乎贴到她耳边：“他那大闺女，就这么成了宋富贵的摇钱树。
不过宋家大闺女也是个有主意的，赚了钱就逼着她爹送俩妹妹念书。可惜宋老二、宋老三全是白眼狼，一找到工作就跟家里断了亲，半点不管她姐的死活！
宋富贵呢，倒是靠闺女卖身挣的脏钱，不光娶了个年轻后老婆，后来还添了个老儿子，日子过得反倒比以前当工人时还滋润！”
“可不止这些！”另一个扎蓝布头巾的大娘突然插话，话说到一半又猛地顿住，飞快咽了口唾沫，才接着压低声音说：“要不是宋家老大跟了黑三，宋富贵哪会乖乖听话……”
话没说完，灰棉袄大娘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又转头对着陈安叹气道：“妹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家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去了老宋家。你也别在这儿哭了，回去跟他好好说说。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他人回不回不重要，家里的钱可必须得攥在你手里！他没了钱，还咋出去干那脏事？”
陈安谢过几个大娘，转身离开，找了处公厕换下装扮，找了个僻静地方复盘起来：宋富贵发家靠的是大闺女，可上次跟着赵耀祖时，听见他提过“南边来的新货”。这说明他们有稳定货源补充。像宋家这种违法场所，不可能有正规招工指标，那些“新货”十有八九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再者，宋家对客人的筛选格外严苛，非达官显贵或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进不了门。这般做派，与其说是宋富贵在打理自家生意，倒不如说是黑三借着他的幌子，把这儿打造成了一处隐秘“会所”，专门用来拉拢、招待那些能为他所用的人脉。
而且宋家肯定藏着她不知道的后门，不然赵满仓那天不可能待到大黑天，还没被她撞见出门。
陈安沿着宋家周边慢慢转悠，走了半晌，发现件耐人寻味的事：宋家和松县黑市的据点，直线距离只隔了两家宅子。而黑市的老大叫赵黑，排行老三想来就是大娘们口中的“黑三”了。
赵满仓、黑三、赵耀祖，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陈安忽然想起赵耀祖小弟那句“等你在工厂混上个一官半职”。
现在是计划经济，黑三做黑市生意，货源必然得从国营工厂或外地厂子来，他靠宋家拉拢工厂的人，不就是为了打通货源渠道？
这么一来，赵耀祖的工作也说得通了，凭他爹的关系，进哪个工厂当正式工、坐办公室不是易如反掌？偏要去运输队当学徒，天天跟货车、货箱打交道。
肯定是黑三他们的安排！元正清和马勇最近在松县势头正盛，他们怕是想让赵耀祖在运输队盯着，防着元正清他们查货源、断路子。
而赵满仓，就是黑三明面上的保护伞！没他在背后撑腰，黑三的黑市和宋家的勾当早该被端了。难怪原文里赵满仓一倒台，松县黑市立马就落到了元正清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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