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性碱,与畜粪混合,可中和其酸腐之气,更能激发肥力,若能以泥封堆沤,月余后施用,于玉米、红薯等作物,大有裨益......”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诶,好像是这个理儿,我爷那辈好像就这么干过......”
读到那篇《几种常见野菜的辨识与食用须知》时,大家听得更仔细了。
“......灰灰菜背面有白粉者为佳,若叶片发红,则味涩微毒,需焯水多次...马齿苋酸寒,脾胃虚寒者不宜多食......”
“这个有用!前阵子老根家小子不就是吃了红叶子野菜闹肚子了?”
两篇小文章念完,院子里静悄悄的,众人看向纪黎宴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迂腐的,不事生产的老书生。
而是看一个真有学问,能把知识用到实处的能人!
李安民激动地一拍大腿:
“好,好啊!你这书真是读到点子上了!”
“这文章写得好,实在!比那些空口白话的强多了!”
他亲热地揽住纪黎宴的肩膀。
纪黎宴心中一定,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稳了。
他谦逊地笑了笑:
“大哥言重了,我也是纸上谈兵,若能对乡亲们略有裨益,便不负读这些年的书了。”
他顺势将手里的报纸塞到李安民手中:
“大哥是村长,见识广,这报纸放在我这儿也就是看看,放在你那儿,或许还能给村里人多传阅传阅。”
李安民接过报纸,只觉得脸上倍有光彩,连连点头:
“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让大家都看看,咱们村纪黎宴的文章!”
中午,纪家难得地洋溢着一股欢快,又带着点扬眉吐气的气氛。
虽然饭食依旧简陋,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光。
纪黎宴看着围坐在身边的儿孙,感受着他们目光里真切的敬佩与喜悦。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心里盘算着,那十块钱稿费,买的粮食省着点,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一个月了。
不过没粮票啊!
这个年代粮食要票。
干什么都要票。
农村也不像城里工人一样每个月都发。
只有每年年底算工分的时候上面发几张。
“爹,这钱...还有这汇款单,咋办?”
纪大福捧着那信封,像捧着个金元宝,小心翼翼地问。
纪黎宴放下粥碗:“自然是去取出来。”
“大福,明天你去镇上邮局,把汇款单兑了。”
“诶!好!我去?爹你让我去?”
纪大福立刻应下,不可置信。
他还能从他爹手里拿钱?
“嗯。”
纪黎宴慢悠悠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依旧端着那碗比旁人稠些的粥,小口啜饮着。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孩子连咀嚼都不敢大声,眼巴巴地瞅着他们爷,又偷偷瞄向他们爹。
纪大福喉结滚动了一下,试探着开口:
“爹...您是说让...让我去?”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纪黎宴放下碗,发出轻微一声响,眉头微蹙:
“耳朵聋了?明天去镇上,把汇款单的钱领了。”
“诶!诶!听见了爹!”纪大福忙不迭点头。
“过年队里分的那张肉票,也找出来。”
“买一斤五花肉,肥瘦相间的那种,别尽挑些干瘪的。”
纪黎宴吩咐着,语气理所当然:
“再问问肉摊,有没有剔下来的大骨头,别挑,有就要,多要几根。”
纪二禄忍不住插话:“爹,那骨头没啥肉,熬汤也......”
话没说完,就被纪黎宴瞥了一眼,立刻噤声。
“你懂什么?”
纪黎宴轻哼一声,“孩子们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骨头汤最是养人。”
“再说了,”他顿了顿,带着点读书人的讲究:
“《本草纲目》有载,骨汤补益,强筋健骨。”
这话一出,几个儿子儿媳立刻露出恍然又敬佩的神情。
爹连老祖宗的书都记得,肯定没错!
“还有,”纪黎宴继续道,“粗盐也买些回来。”
“家里那点盐,都快见底了。”
纪大福连连点头:“是,爹,我记下了。五花肉,骨头,粗盐。”
纪黎宴像是想起什么,又问:“家里还有多少粮票?”
李大花小声回答:“爹,没...没几张了。”
“上次换玉米面用了大半,剩下的...不够买一斤粮了。”
纪黎宴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沉默了片刻,才挥挥手:“罢了,没有粮票,粮食是买不到了。”
“先把眼下要紧的置办回来。钱要省着点花,明白吗?”
“明白,明白,爹您放心!”纪大福赶紧保证。
纪黎宴这才重新端起碗,结束了这场饭桌上的吩咐。
他心里清楚,这点钱和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但至少,能让这一大家子肚子里有点油水,脸上有点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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