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朝万府进发。
有文才引路,没费什么周折就顺利走出柚子林。
林外雾气稀薄许多,阳光从枝叶缝隙漏下,在潮湿泥地上印出斑驳光斑。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柚子清香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泥土和腐叶混合的腐臭气味。
小厮满心佩服:衙门请来的大师果然比老爷找的野路子靠谱。之前那位先生脾气大,眼睛长在头顶,对下人呼来喝去更是家常便饭。
眼前这位说话温和,特别是方才那记擒拿手……呃,应该是自己突然冲出去,吓着人家了,不是先生的错。
小石头心里这么想着,脚下跟得更紧了些。
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工具房区域,那片特别的浓雾依然静静盘踞在房子深处,看上去有些压抑和心悸,只一眼就错开了目光。
文才每走一段就取出罗盘勘测方位,记录磁场变动,在心中默默推算阵眼与生门。
林间小径越来越窄,两旁杂草丛生,偶尔有受惊的虫蛇窸窣溜走。
做完这些,又神色如常地继续前行,途中问起万家旧事。
在他看来,所有灭门惨案的背后,都藏着一桩不足为外人道的恶业,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倘若万家当真清白无辜,哪会招来如此惨烈的报复?
小石头也没半点隐瞒的意思。
他是今年才被夫人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安置在牲畜房饲养禽畜,心里一直念着这份恩情,自然希望主家能渡过此劫。
但来了这些时日,下人间窃窃私语的议论、外头的风言风语、老太爷死后接连发生的怪事,以及主家偶尔流露的端倪,都指向同一个事实:这户人家绝非善类。
别的暂且不提,能富甲一方的人手上多少沾着不干净。
闹得最厉害的就是柚子园扩建时强购村民田地的事。
带走近万府外围,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天边。
远处山峦轮廓模糊,风掠过荒草,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替谁哀鸣。
文才抬手示意停下,没有先进入方府,反而在四周勘察起来,小石头见此情形也跟上去,还一个劲的跟他说方家以前的事。
柚子村本是个组合村落,周边田地皆是村民各自开荒,经过几代耕耘,理所应当应该属于私产。
最开始整个村子相当于合资种植柚果,万家原本只是其中最大的果农。
一次偶然,他们搭上外地买主,有了自己的销路,就想扩张土地种植更多柚子。
起初还算讲些情面,只买了周边山林扩建,还热心招揽村民帮忙开荒,承诺支付工钱。
可等地开垦出来算盘珠子一打,账目一算,哎呀,万家父子肉痛了!
工钱数目实在扎眼。
“不如一人分一片地抵账吧。”老太爷当机立断改了主意。
对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而言,地比现钱更实在,多数人应下这第一次变卦。
那时村中还一派和气,欣欣向荣,年轻人集合在小山坡上讨论后续规划,憧憬未来光景。
但人心贪婪,有一就有二。
比起淳朴乡亲,常去衙门打点的老太爷更懂得如何钻空子。
待大伙将荒地整治成园、种上柚苗,连成一片的柚子林蔚为壮观。
老太爷望着连绵一片翠绿奇景,心里翻腾:这要是全成了我家的该多好。
他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加上好大儿在旁煽风点火,“爹,地契又没过给他们,这地本来就算咱们的。就算告到衙门,顶多赔些栽树的工钱,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话可谓无耻至极,正中老爹下怀。索性决定,地,不给了。
反正是作恶,不如做绝。
老太爷连哄带骗,让乡亲们继续替他照料果树。
那些老实人还当是在经营自己的土地,傻傻地施肥除草,眼巴巴盼着收获。
园子里的柚树一天天长大,开出一树树白花,香得醉人,也香得发腻。
几年过去,树苗长成,硕果累累,沉甸甸的柚子压弯了枝头,在秋阳下泛着诱人金黄光泽。
到了收获时节,老太爷大方亮出衙门地契,大摇大摆地将别家果实尽数收走。
装满箩筐的柚子被一车车拉走,空气中只剩下被踩烂的果皮散发出略带苦涩的清香。
乡亲们晴天霹雳,闹起来,要给自己讨公道。
可白纸黑字的契书在前,万家提前打点的银钱在后,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几个性子烈的,还被抓进衙门“喝茶”。
一场关乎几十名百姓的血汗风波,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村里好几户人家的烟囱,再没冒出过炊烟。
靠着这片骗来的成熟柚林,万家身价暴涨。
既然撕破脸皮,老太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联合衙门里那些“合作伙伴”,要强买村民手中其余的土地,还能得到他们已经侍弄好的老果树,简直不要太贪。
这事操作起来并不难,村民世代居住于此,田地虽是祖辈开垦,却大多没有明文地契,正好给了人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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