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万老爷一行人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地挤作一团,围在文才留下的那根火把周围,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想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
可每当他们靠得太近,原本稳定燃烧的火苗就会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摇曳,像随时会熄灭。
众人吓得连忙缩回手,退开几步,生怕弄灭黑暗中唯一“正常”的光源。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那团光,心里越发冰凉、憋闷。
万老二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等出去了,非得让队长好好说道说道!这算哪门子先生?把咱们这些苦主扔在原地,自己跑没影了,简直不像话!”
“就是,”有人立马附和,语气酸溜溜的,“大哥,说真的,这位的本事先不提,做人可比不上之前那位先生周到。”
“来了就走,半句交代没有,就留根火把顶什么用?他不是来救人的吗?人呢?”
“得了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看啊,八成又是个半吊子,连基本礼数都不懂,能成什么气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来劲,将这几日积攒的所有恐惧和怨气,都一股脑发泄到不见踪影的年轻先生身上,好像骂上几句就能驱散周遭的寒意与恐怖。
“行了!都少说两句!”万老爷皱着眉头呵斥。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快,要探查,先把人安全带出去,自己留下来慢慢查不行吗?
或者留下来护着大家也好啊,啥都没准备就跑了,留他们继续担惊受怕,确实不像话。
可眼下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面子功夫总得做足。
“先生能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之前咱们自己没试过往外闯吗?哪次成功了?都耐心等着!”
“哼,等就等。”万老二被大哥训了,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拉着自己夫人退到一边坐下。
待了会又觉得有些没面子,嘴硬地补一句,“那先生不是说衙门还会来人吗?等队长他们到了,我立马就走,才不在这儿耗着!”
“随你便!”万老爷懒得跟他掰扯,挥了挥手。
正想再说点什么,一阵急促而粗暴的砸门声,混杂着嚣张的吆喝,穿透狂风暴雨,清晰地传了进来——
“里面有没有活人?!开门!衙门的!姓万的,你他妈装什么死?这个月的‘份子钱’呢?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再不开门,老子带人把你这破园子都收了!快开门!!”
是保安队队长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人已经到了大门外!
厅内所有人瞬间像打了鸡血,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是队长!是队长他们来了!大哥,衙门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万老二激动得蹦起来,话没说完就一头冲进门外漆黑雨幕里。
“等等……万一……”万老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人都没影了。
“当家的!你等等我!”老二媳妇只犹豫了一瞬,见两个儿子也紧跟着父亲冲了出去,脑中某个模糊而熟悉的恐惧画面一闪而过,却抓不住头绪。
生路就在眼前也顾不得其他,本能地追着丈夫孩子的背影跑了出去。
有这一家带头,后面的人勇气陡增,淅淅沥沥地全都跟着冲出了前厅,奔向代表“生路”的砸门声。
转眼间,厅里就只剩下万老爷和最后三个面如土色的仆人,还缩在门槛内。
万老爷望着门外吞噬了众人的黑暗,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迈出那一步。
想着就算他们跑出去,队长要钱,最终不还得来找自己这个当家的?何必亲自去冒险?让兄弟先去探探路也好。
这么一想,顿时心安理得起来,打定主意就在这儿等。
“咔嚓——!!”
院中突然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持续不断的“漱漱……漱漱……”声,像是有沉重的枝叶在地上拖行,又像是……什么东西贴着湿滑的地面在爬。
万老爷和三个仆人心头一跳,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那里正是院子里大桃树的方向。
可他们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漱漱”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万老爷心里直打鼓,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强自镇定,对三个瑟瑟发抖的仆人说:“慌什么!定是那桃树枝被暴雨压断了。有什么好怕的?看看你们那怂样,哪有点看家护院的样子!”
三个仆人嘴唇发抖,明显不信。
接连几天的惊吓早摧毁他们本就不多的神志,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是……是……”嘴上应着,脚步偷偷往后挪。
万老爷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脸色一沉,指着其中一人命令道:“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那桃树是镇宅的,树枝断了不吉利,去把断枝捡到廊下来。”
“啊?!”被指到的仆人脸都绿了。
那边鬼知道有什么东西,过去不是送死吗?想都没想,扭头就往屋里跑。
“反了你了!”万老爷火冒三丈,就想追进去教训,还不忘对另外两人下令:“你们俩,帮我把他按住。办好了,就不用你们出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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