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嘴的风带着铁锈味，刮在脸上像刀子。凌云趴在西侧山梁的岩石后，手里的望远镜来回扫视着山谷——这里是鞑靼人必经之路，两侧是陡峭的山壁，谷底只有一条丈许宽的通道，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凌先生，按您的意思，三门铜炮都架在东侧山梁了。”李嵩猫着腰凑过来，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老张带着徒弟在炮口盖了伪装，远看就像堆乱石。”
凌云点点头，视线落在谷底的焦黑痕迹上。三天前，他们特意在这里焚烧了几堆草料，浓烟在谷中弥漫了两日，正好掩盖了士兵们挖掘壕沟的动静。此刻壕沟里已埋好了削尖的木桩，上面覆盖着浮土和干草，只待鞑靼人踏入陷阱。
“左营的弟兄到位了？”他问。
“到位了，”李嵩往东侧山梁努努嘴，“都藏在石缝里，枪上了膛，就等信号。”
凌云调整了下狙击枪的位置，枪管架在一块冰凉的岩石上。这把土制狙击枪经过老张的改良，枪管又加长了半尺，膛线也更规整，虽然远不及M200精准，却能在百丈外击穿鞑靼的皮甲。他摸了摸弹匣，里面压着五发铜弹头——这是老张用缴获的铜炮碎块熔铸的，比铅弹头更坚硬。
“狗剩呢？”凌云忽然想起那个总跟着跑前跑后的孩子。
“在炮位那边帮老张递东西呢，”李嵩笑了笑，“那小子现在能认全火药的配比了，老张说他是块好料。”
正说着，远处的草原上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凌云迅速调整望远镜焦距，只见黑压压的骑兵正往狼山嘴冲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鞑靼的先锋部队。更远处，几门铜炮被马拉着，在草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比预想的多，至少五千骑。”凌云低声道，“李嵩，通知炮位，等他们的先头部队过了谷口，再打第一轮齐射。”
李嵩应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间。凌云深吸一口气，将十字准星对准领头的鞑靼百夫长——那人穿着件亮闪闪的铜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显然是想立头功。
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山梁都在微微发颤。鞑靼的先锋部队毫无察觉地冲进谷口，马蹄踏过伪装的壕沟，竟没触发陷阱——他们的战马太高，浮土下的木桩只够得着马腹，却没能绊倒马蹄。
凌云心里一沉，刚要下令开火，却见谷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腿陷入了更深的暗坑——那是他特意让人挖的备用陷阱，里面插着削尖的铁条。
“就是现在！”
随着凌云的喊声，东侧山梁突然响起三声巨响。三门铜炮同时开火，炮弹带着呼啸声砸进鞑靼骑兵阵中，炸开的铁砂混着碎石横扫一片，顿时倒下一片人马。
鞑靼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后面的骑兵想退，却被前面的人马堵住，挤在狭窄的谷中，成了活靶子。左营的士兵趁机从石缝里探出身，燧发铳的枪声此起彼伏，精准地收割着暴露的目标。
凌云也扣动了扳机。铜弹头带着旋转的气流，精准地击穿了那个亮甲百夫长的咽喉。他甚至能在望远镜里看到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身体直挺挺地坠下马背。
“好枪法！”身后传来赞叹，是李嵩又跑了回来，“老张说再打两轮齐射，就能把他们的炮队压住！”
凌云没回头，十字准星已经锁定了远处的铜炮队。鞑靼的炮手正慌乱地装填火药，显然没料到明军会有炮火反击。他连续扣动扳机，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炮手，让那些铜炮成了摆设。
第二轮炮声响起时，鞑靼人的阵形彻底溃散。骑兵们调转马头，争相往谷外逃，却被后续的人马堵住，自相践踏起来。谷底的暗坑和壕沟此刻发挥了作用，不断有战马失足摔倒，将骑士抛进陷阱，惨叫声不绝于耳。
“冲下去！”李嵩抽出腰刀，大喊着带头冲下山坡。
左营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刀光剑影在谷中闪成一片。凌云依旧趴在山梁上，狙击枪不断收割着试图重整队伍的鞑靼军官，为冲锋的士兵扫清障碍。
激战中，他忽然注意到西侧的山坡上出现了新的骑兵——是鞑靼的预备队，正想从侧翼包抄！他立刻对着信号兵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三发红色信号弹随即升空。
埋伏在西侧山谷的预备队迅速出动，燧发铳的枪声与蒙古弯刀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凌云调整枪口，对准预备队的头领，却发现对方躲在一块巨石后，只露出只握着刀的手。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时机。当那只手再次举起弯刀发号施令时，凌云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击穿了对方的手腕，弯刀“哐当”落地。预备队顿时没了指挥，很快被明军击溃。
谷中的战斗渐渐平息。鞑靼人丢下上千具尸体和几门铜炮，狼狈地逃回草原。士兵们欢呼着清理战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李嵩扛着面缴获的狼旗跑上山梁，往凌云手里塞了个水囊：“赢了！咱们赢了！”
凌云喝了口水，望着谷中狼藉的战场，却没多少兴奋。他知道，这只是一场伏击战，鞑靼人的主力还在，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他对李嵩道，“让老张把缴获的铜炮拆了，能用的零件都带回营地，咱们还能再改几门炮。”
李嵩应声而去，脸上的笑容却没减。凌云坐在岩石上，看着士兵们互相搀扶着走下山坡，忽然看到个瘦小的身影在炮位旁忙碌——是狗剩，正帮老张清理炮膛，脸上沾着黑灰，却笑得露出了白牙。
阳光透过硝烟照下来，给狼山嘴镀上了一层金辉。凌云摸了摸发烫的枪管，忽然觉得，所谓立身之道，或许就是这样——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用自己的知识和勇气，守护住这些鲜活的生命，让他们能笑着迎来下一个黎明。
远处的草原上，鞑靼人的残部正在集结，显然还没死心。凌云站起身，将狙击枪背在身后，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他知道，战斗还没结束，但他不再孤单。身边有并肩作战的弟兄，有能铸炮造弹的巧匠，还有这用鲜血和智慧守护的土地，这就足够了。
风依旧在吹，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暖意。狼山嘴的硝烟中，新的希望正在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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