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的雪下到后半夜才停,屋檐下的冰棱结得有手臂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凌云坐在议事房的炭火旁,手里摩挲着那枚东厂腰牌,铜质的牌面被体温焐得温热,背面刻着的“玄”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这是东厂最隐秘的“玄字科”暗线标记,三个月前在京城灭口的那批人,正是负责调查刘瑾贪腐的关键证人。
“凌哥,杨文大人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密信。”王二狗掀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少年的棉鞋上沾着雪,在地上踩出一串湿脚印,“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王二狗递来的是个牛皮水囊,里面装着烈酒。凌云拔开塞子抿了一口,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驱散了狙击时冻透的寒气。“杨文在哪个房?”
“在西跨院的暖阁,说是怕被东厂的眼线看见。”王二狗压低声音,往炭火里添了块松木,“刚才我去送柴,听见锦衣卫的人在嚼舌根,说王瑾没走,就藏在城外的土地庙里,盯着咱们呢。”
凌云将腰牌揣进怀里,抓起靠在墙角的狙击枪:“跟我来。”
西跨院的暖阁透着微光,杨文正对着一盏油灯出神,桌上摊着张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大同卫的位置。见凌云进来,老将军赶紧吹灭油灯,只留一盏小烛:“凌千户,你看这个。”
他从袖中掏出个蜡封的信封,火漆印是兵部的狮纹——是杨一清的亲笔信。凌云拆开信纸,墨迹在烛光下泛着蓝黑:“刘瑾欲借鞑靼退兵之事,构陷应州守将通敌,密令王瑾今夜动手,伪造证据。速带‘玄字科’腰牌回京,交予张永,可解此危。”
“伪造证据?”凌云皱眉,“他想怎么伪造?”
“王瑾带了二十个死士,穿着鞑靼的盔甲,准备半夜袭扰西城门,再杀几个百姓,把尸体扔进鞑靼营地里,就说是咱们主动送的‘投名状’。”杨文的声音发颤,“这招太毒了!一旦坐实,应州满城将士都得掉脑袋!”
炭火“噼啪”爆响,映得两人脸色凝重。凌云想起那个被自己放跑的鞑靼少年,突然站起身:“我去会会王瑾。”
“不可!”杨文拉住他,“那是陷阱!王瑾巴不得你动手,好坐实你‘杀人灭口’的罪名!”
凌云拍开他的手,指尖在狙击枪的枪身上滑过:“他要证据,我就给个‘证据’。”他转向王二狗,“去把巴图叫来,让他带三个鞑靼俘虏,穿明军的衣服,跟我去土地庙。”
王二狗愣了愣:“巴图?那个鞑靼护卫?”
“对,”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让他用鞑靼话‘招供’,就说受刘瑾指使,假意投降,实则要里应外合……把动静闹大,让城外的明军巡逻队都听见。”
暖阁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纸呜呜作响。杨文看着凌云的背影,突然想起应州大捷那天,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趴在雪地里,一枪就扭转了战局。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再险的局,都能被那杆狙击枪精准剖开。
土地庙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油灯,隐约传来王瑾的声音:“……等拿到凌云的人头,就说是他勾结鞑靼败露,畏罪杀人……”
凌云示意巴图等人躲在庙后,自己则绕到左侧的窗下,狙击枪架在供桌的破洞上,瞄准镜里,王瑾正坐在神龛前喝酒,身边围着八个锦衣卫,腰间都佩着绣春刀。
“动手。”凌云对着耳麦低语。
庙后的巴图突然用鞑靼话嘶吼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恐:“不是我!是刘瑾让我们假投降!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们牛羊!”三个俘虏跟着附和,故意把“刘瑾”二字喊得震天响。
庙里的王瑾果然慌了,猛地站起来:“谁在外面?!”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凌云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透窗纸,精准地打在王瑾手边的酒壶上,陶壶碎裂,酒液溅了他一身。锦衣卫们慌忙拔刀,却不知敌人在哪,乱作一团。
“有埋伏!保护公公!”
混乱中,凌云再次开枪,打断了庙门的门闩。外面的明军巡逻队听见动静,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什么人在此喧哗?!”
王瑾见势不妙,想从后门跑,却被巴图等人拦住。巴图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用生硬的汉话喊:“就是他!他要我们陷害凌千户!”
巡逻队的百户认得王瑾,却更认得凌云递过来的“玄字科”腰牌,赶紧喝令手下:“把这些人都拿下!带回城审问!”
王瑾被按在地上时,死死瞪着凌云:“你敢动我?刘瑾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凌云蹲在他面前,用枪管拍了拍他的脸:“你该担心的是,‘玄字科’的暗线名单,要不要交给张永公公过目。”
王瑾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回到应州城时,天已微亮。杨文正在城门口等着,手里捧着件新做的棉甲:“这是城里的妇人连夜缝的,比你的战术背心暖和。”
凌云接过棉甲,触手温热,针脚细密。他抬头望向城墙,百姓们正忙着清扫积雪,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昨夜的杀机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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