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的晨光带着硝烟味,落在凌云沾满血污的手背上。他蹲在南门的废墟旁,用军刺撬开冻在石阶上的血块,底下露出半截断裂的箭杆,箭羽上还沾着鞑靼人的狼毛——是昨夜激战的痕迹。
“凌壮士,清点完了。”沈知府的声音带着沙哑,他手里捧着本账簿,纸页边缘卷着焦痕,“鞑靼人留下三百七十具尸体,咱们……折损了一百二十四名弟兄,还有二十七户百姓的房子被烧了。”
凌云没抬头,军刺继续往下挖,直到整支箭杆都露出来。箭杆上刻着细密的圈纹,是鞑靼部落的记号,他认得这种纹路——属于之前在狼山遇到的“血狼”部,最是凶悍好杀。“把尸体拖去焚了,撒在护城河里。”他站起身,军刺上的冰碴落在地上,“别让瘟疫起来。”
赵将军正指挥亲兵修补城墙,听到这话,隔着断墙喊:“凌兄弟,刚在鞑靼人的尸堆里找到个活口,嘴硬得很,要不要提来问问?”
“带过来。”凌云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街道。昨夜被烧毁的房屋还在冒着青烟,几个老妇蹲在废墟前哭,亲兵们正帮着抢救焦黑的粮食。王二狗扛着根断木,正和几个百姓搭建临时窝棚,粗布棉袄上沾着黑灰,却笑得憨实。
那活口被拖来时,还在挣扎,嘴里骂着鞑靼话,唾沫星子溅在雪地上。凌云认出他——是昨夜在粮仓被抓的“血狼”部小卒,左臂被刀砍得见骨,此刻用破布胡乱缠着,血把布都浸透了。
“你们的主力去哪了?”凌云踢了踢他的腿弯,小卒“噗通”跪倒,却梗着脖子瞪他。
沈知府在一旁翻译:“他说‘血狼’的勇士不会投降,要杀便杀。”
凌云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盐砖,在小卒眼前晃了晃。北疆缺盐,盐砖比银子还金贵,小卒的喉结明显动了动。“说出来,这砖归你。”凌云将盐砖扔在他面前,“还有伤药。”
小卒的目光在盐砖和伤口间转了转,突然啐了口:“你们中原人……就会用这些小伎俩!”话虽硬,眼神却泄了底。
王二狗端着碗热粥路过,闻言把碗往地上一墩:“嘿!给你脸了是不?俺们凌哥好心问你,再嘴硬,俺把你扔去喂野狗!”
小卒被他吼得一哆嗦,终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沈知府翻译道:“他说,‘血狼’的大部队去了西边,要绕过应州,偷袭大同卫的粮道。还说……他们的首领‘巴特尔’带了支精锐,去寻一个从狼山跑出来的少年。”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是那个从冻存舱里出来的少年。昨夜混乱中,他让两个亲兵护着少年先去军械库躲避,此刻却没见人影。“去军械库看看!”他拔腿就跑,军靴踩在融雪的路上,溅起泥水。
军械库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凌云看见地上的血迹。两个亲兵倒在墙角,喉咙被割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箭簇。少年不见了,只有他那件从冻存舱里穿出来的单衣,被扔在地上,沾着脚印。
“狗东西!”王二狗后脚赶到,看到这景象,眼睛都红了,“俺去找!”
“别乱找。”凌云按住他,指尖拂过地上的脚印。脚印很深,边缘带着马蹄铁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军械库后的密道——是通往城外的方向。“他们没走远,马蹄印还没被雪盖住。”
赵将军带着亲兵赶来时,凌云已经备好了马。“我去追。”他翻身上马,军刀在腰间晃,“城里交给你们,若我天黑前没回来,就按原计划守着。”
“俺跟你去!”王二狗抓过马鞍上的弓,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沈知府从怀里掏出张地图,塞给凌云:“这是去往大同卫的近路,过了黑风口,有片松林,鞑靼人常在那里歇脚。”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城外疾驰。雪地上的脚印很清晰,像条断断续续的线,指引着方向。王二狗在后面喊:“凌哥,你说那少年会不会……”
“不会。”凌云打断他,目光锁定远方的黑风口,“他知道太多秘密,鞑靼人不会杀他。”心里却有些发沉——少年手无寸铁,落在“血狼”部手里,怕是要遭罪。
追出三十里,脚印在松林外消失了。凌云勒住马,鼻尖动了动——空气中有马粪和血腥味,还有……烤肉的香气。他对王二狗打了个手势,两人下马,借着松树的掩护往前摸。
松林深处有片空地,篝火正旺,上面烤着半只野羊,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声。五个鞑靼兵围坐着,正用刀子割肉吃,少年被绑在旁边的树上,头垂着,像是晕过去了,手腕上的绳子勒得很紧,肉都紫了。
“是巴特尔!”王二狗压低声音,指着那个满脸刀疤的壮汉。壮汉正啃着羊腿,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正是“血狼”部的首领。
凌云数了数,加上放哨的两个,一共七个鞑靼兵,都带着弓箭和弯刀,篝火边还插着两杆火铳。“你绕到后面,解决放哨的。”他对王二狗比划,“我去救那少年,听我枪响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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