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在酒店信纸上写下的,并非一个完整的计划,而是一系列关键词和问号组成的思维导图。中心是“标记”,延伸出“定位”、“干扰”、“注入”、“反向利用”等分支,其中一个分支箭头指向了“碳化硅”和“国产模块测试”。
他盯着“反向利用”四个字,一个大胆且冒险的想法逐渐清晰。那些“标记”是威胁,但若处理得当,未尝不能成为诱饵,甚至……反向追踪的坐标。
他立刻拨通了江州王建国的保密线路。
“王叔,新车间发现的‘标记’,清除前,精确记录每一处的位置、朝向、甚至涂层的微观形貌。然后,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在那些位置附近,布设我们自己的、更隐蔽的传感器。不是防闯入,而是监测特定频段的电磁信号活动。”
王建国有些不解:“陆总,您是担心他们还会用这些‘标记’?”
“标记在那里,就是他们的资产。他们可能暂时不用,但不会永远不用。”陆晨解释,“我们要做的,是假设他们未来会激活这些‘标记’,并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捕捉到异常信号,我们就能知道他们在‘看’哪里,用什么方式‘看’,甚至可能反向定位信号源。”
这是将对方的“路标”,变成自己的“警报器”和“情报源”。
“另外,”陆晨继续部署,“检查结束后,新车间按最高防护标准继续施工和调试,但关键设备的最终定位和管线连接,可以留几个‘无害的、符合常规的’可变选项。如果……只是如果,对方真有能力远程做些什么,我们要确保他们即便拿到了过时的‘地图’,也找不到真正的‘宝藏’。”
王建国明白了,这是疑兵之计和陷阱的结合。“明白了,陆总!我这就去办,保证滴水不漏!”
碳化硅实验室里,林海团队放弃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幻想,转而执行陆晨“摸墙”策略。他们设计了一系列“阶梯式但更温和”的实验,核心目标不再是低缺陷,而是获取不同控制参数组合下,晶体应力状态、缺陷类型、生长速率、热场稳定性的多维响应数据。
这更像是在绘制一张复杂的、高维度的“工艺响应地图”。每一次实验,即使晶体长得歪瓜裂枣,只要数据详实,就是在地图上点亮一个坐标。
第三次“摸墙”实验进行到一半,负责监测的工程师突然报告:“林工,你看次级温度反馈曲线,在东南区域第3号测温点,读数有大约0.5度的持续缓慢漂移,方向与主控设定不符。”
林海立刻调取数据。漂移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且只在特定区域出现。“检查测温探头和线路。”
“查过了,物理连接正常。但……这个漂移模式,有点像我们之前怀疑的、驱动模块老化导致的‘隐性干扰’?”工程师推测。
林海心中一动。如果这种漂移是硬件问题的“指纹”,那么记录下它,不正是“摸墙”的目的之一吗?他立刻下令:“不要干预,继续实验,但重点监测这个区域的晶体生长情况和应力变化,同时记录所有可能与这个漂移相关的电源波动、电磁环境数据。我们要把这个‘Bug’的特征,摸得一清二楚!”
将错就错,把设备的缺陷也变成认知地图的一部分。
实验结束,晶体内部果然在对应区域发现了异常的杂质富集和微应变。但与之前灾难性的崩断不同,这次因为热场整体温和,缺陷被局限在很小范围。他们得到了一片“带有特定硬件故障印记”的晶体样品,和与之配套的、完整的过程数据。
“这可能是我们理解设备‘脾气’最直接的样本。”林海看着分析报告,之前的挫败感被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发现新线索的兴奋取代,“我们知道是哪个‘关节’在响,怎么响的,以及它怎么影响了‘走路’。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治这个‘关节炎’,或者,至少知道怎么走才能不加重它。”
硬件升级的路径,因为这次意外的“诊断”,变得更加清晰和紧迫。
北京,等待“琉璃”项目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沈南星利用关系网络,持续打探着昭栄-徐明案的进展。反馈回来的消息矛盾重重。
一方面,昭栄高级技术团队在徐明的复现实验似乎遇到了困难,关键数据无法完全重复,双方技术人员发生了激烈争执。另一方面,昭栄法务团队却异常活跃,与国内某知名知识产权律所接触频繁,似乎在准备一份“很厚”的法律文件。
“看起来,昭栄内部对徐明的价值判断出现了严重分裂。”沈南星分析,“技术团队可能给出了负面评价,但投资或法务团队,或许出于其他考量,仍在推动。”
“其他考量?”陆晨问。
“比如,利用专利瑕疵作为谈判筹码,极限压价。或者……更复杂的,通过控制徐明这个壳,来影响国内细分市场的竞争格局,哪怕它的技术不完美。”沈南星顿了顿,“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在用徐明这件事,试探某些‘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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