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香樟树的枝桠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晕染的水墨画。
靳雪松攥着消费者协会的举报回执,回执上“已受理”三个字透着油墨的清香,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他心安。
他背着室友们塞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张伟给的晕车药、李强打印的维权攻略,还有王浩偷偷放的巧克力,包带勒在肩上,沉甸甸的,却也暖烘烘的。
“真不用我们陪你去?”张伟站在火车站检票口,手里还提着杯热豆浆,“我哥在成督市有朋友,能帮上忙。”
雪松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杯壁的暖意,摇了摇头:“不用,这次我自己能解决。”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沉,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从成督市连夜回来后,他不再是那个被激情裹挟的少年,那些狼狈与醒悟,早已在他心里铸起一道坚硬的墙。
火车开动时,晨雾渐渐退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回执上,“启航英语”四个字被照得格外清晰。
雪松掏出手机,给李深发了条消息:“姐夫,我去成督退钱,有事会跟你说。”这次没有撒谎,字里行间全是坦然。
李深秒回:“缺钱了跟我说,注意安全,随时报平安。”
两个小时的火车行程,雪松没敢合眼。
他反复看着李强打印的攻略,上面标着“保留缴费凭证”“明确诉求不退则投诉”等重点,旁边还有李强用红笔写的“冷静沟通,勿起冲突”。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缴费收据和那部老人机,想起集训营凌晨三点的灯光,想起50元一瓶的矿泉水,胃里就一阵翻涌。
成督市的阳光比蜀城更烈,却裹着化不开的浊热。
走出火车站,雪松按照攻略上的路线,找到去大学城的公交站。
站牌下挤满了人,大多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和扛着行李的务工者,汗味、油烟味和汽车尾气混在一起,钻进鼻腔,让他本就不适的胃更难受了。
公交驶来的瞬间,人群像潮水般涌上去。
雪松被裹挟在人潮里,双脚几乎离地,帆布包被挤得变形,里面的巧克力硌着腰。
他好不容易在后门找到个立足之地,刚抓住扶手,就被身后的人推得一个趔趄,胃里的酸水瞬间涌到喉咙口。
“师傅,麻烦停一下……”他的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淹没。
下一秒,胃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带着清晨豆浆的甜腥和巧克力的腻味,溅在前面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背上。
女人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风衣上的污渍像朵丑陋的花,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你怎么回事!有没有素质!”女人的声音尖利,伸手就要推雪松。
雪松连忙站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晕车,我帮你洗了吧,或者我赔你钱!”他的脸涨得通红,手都在抖——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如此狼狈,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赔得起吗?这风衣是我新买的,两千多!”女人不依不饶,手里的包狠狠砸在雪松的胳膊上。
周围的人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这么大人了,晕车不知道提前准备?”“弄脏别人衣服还不赶紧赔钱?”“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粗着嗓子骂道:“搞什么搞!要吐下去吐!别耽误大家时间!”他猛地踩了脚油门,公交颠簸了一下,雪松差点又吐出来。
他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520元,递到女人面前:“我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行不行?”这是他退钱前仅有的生活费,攥在手里还带着体温。
女人看着那叠皱巴巴的钱,脸上的怒气消了些,却还是翻了个白眼:“算我倒霉!”她一把抓过钱,转身从包里掏出湿巾,用力擦着风衣上的污渍,嘴里还在嘟囔:“乡巴佬,坐不惯公交就别坐!”
雪松没反驳,只是蹲下身,用纸巾擦着地上的污渍。
车厢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有人递过来一瓶水:“小伙子,喝点水漱漱口吧。”他抬头道谢,看见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手里还抱着本英语词典。小姑娘冲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公交到站时,雪松的膝盖已经蹲得发麻。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要下车,就听见那个女人喊:“喂,你的钱!”他回头,看见女人手里拿着120元,不耐烦地递过来:“风衣不用你赔那么多,剩下的给你。”雪松愣了一下,接过钱,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逃似的下了车。
站在公交站台上,雪松扶着站牌,大口喘着气。
胃里还是隐隐作痛,胳膊上被女人砸过的地方泛着红印,口袋里的120元被攥得发潮。
他抬头看了眼站牌上“大学城站”的字样,又看了看远处高耸的写字楼,想起学姐说的“总部就在写字楼15层”,咬了咬牙,朝着写字楼的方向走去。
写字楼的大厅格外气派,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的影子,前台小姐穿着精致的套装,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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