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沿着仰光的天际线缓缓铺展,像一块被墨汁浸染的绒布,从遥远的伊洛瓦底江畔漫过鳞次栉比的屋顶,最终将酒店大楼包裹其中。
楼体外侧的暖黄灯光次第亮起,在渐暗的天色中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海,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言梓虞中午赶回酒店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得几乎要陷进柔软的羊毛地毯里。
指尖残留的硝烟味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反复用洗手液冲洗,那混杂着金属与火药的气息仍顽固地黏在指缝间,灼得她指尖发麻。
背包的边角还沾着仓库巷弄里的灰褐色尘土,凑近闻时,能嗅到尘土下掩不住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 那是血腥气凝固后的味道,像一道无形的印记,刻在布料纤维里,也刻在她的脑海中。
回到房间的瞬间,她几乎是踉跄着反手扣上门锁,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来,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肋骨。
方才在仓库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回:蒙面杀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时的寒意,子弹擦着耳畔飞过的尖锐呼啸,她第一次动用内力催动轻功、在仓库间辗转腾挪时的眩晕感,还有扣住一名杀手的脖颈,‘咔嚓’一声的脆响,砸得她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缓了足足半分钟,她才撑着墙站起身,第一时间将沾尘的外套狠狠扔进脏衣篮,拉链划过篮壁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洗手间的冷水泼在脸上时,刺骨的凉意顺着毛孔钻进皮肤,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与悸动。
作为从未沾过血的守法公民,即便那些杀手个个眼神狠戾、枪口对准她时毫无犹豫,可亲手终结生命的冲击,仍像一根细针,反复刺着她的神经。
她抬起右手,手腕处仿佛还残留着扣住杀手脖颈时的触感,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借着痛感才勉强稳住心神。
这不是演习,也不是电影场景,是真实的生死博弈,若她慢半分、内力差半分,倒下的就是她自己。
顺手按下客房服务的按键,语气尽量维持平稳:“麻烦送一份午餐到 1508 房,要清淡些的。”
送来的缅式蔬菜粥还冒着热气,椰奶的香气萦绕鼻尖,可她只舀了两勺便没了胃口。
胃里的翻涌让任何食物都变得难以下咽,更重要的是,首次动用内力与轻功的疲惫正顺着筋骨蔓延 —— 平日里修习时只觉内力流转顺畅,可真正在生死间催动,既要躲避密集的子弹,又要精准控制力道反击,全身肌肉像被强行拉伸过一般酸痛,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铺好床躺下时,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刚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梦里没有刀光剑影,却满是子弹破空的声响,她在黑暗中不停奔跑,脚下的路忽软忽硬,每一次转身都觉得内力即将耗尽,惊醒时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门板传来的急促敲门声如同惊雷,将她从混沌的噩梦中拽回现实。
胸腔还因梦境里扑面而来的枪口心跳加速,心脏 “咚咚” 地撞着肋骨,好一会儿才辨清那持续不断的声响是敲门声。紧接着,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也急促响起,尖锐的旋律刺破房间的静谧。
她摸索着按下接听键,还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刚溢出喉咙,就听见陈瑾言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梓虞?你没事吧?敲了好半天门都没反应!”
“没事,”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拉开门时,就见陈瑾言站在走廊里,定制西装的领带已经松了半截,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通话界面。“刚睡着了,睡得沉了点。”
陈瑾言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发丝、泛着倦意的眼底,还有下意识攥着门框的苍白手指,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松弛,语气里仍带着未散的后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中午给你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从公盘回来就直奔你这儿,敲了好久门都没动静,问前台说你中午就回房了,差点就要找服务员刷卡了。”
他顺手递过一杯温水,纸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看你脸色白得吓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水土不服还是累着了?”
“确实有点累,” 言梓虞接过水杯,指尖抵着冰凉的杯身,沁人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刚好压下心底残存的躁动。“昨天赶飞机没休息好,今天又在市区转了转,有点水土不服,缓一缓就好了”
陈瑾言没多想,只当她是为了熟悉环境奔波,立刻点头:“那你可得多歇会儿!公盘的事有我和老周盯着,你不用急。”
他将手里的黑色文件夹放在茶几上,金属搭扣碰撞桌面发出轻响,神色立刻从担忧切换成严谨的工作状态:“我们今天一早就跟着老周过去了,在各个区域转了整整一天。老周的眼光你放心,凭他的经验已经筛选出了一些料子,全都填好了编号登记在册,等明天你去过目确认,上午进行料子的竞拍,下午就是玉石竞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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