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其他人:“草案谈判不能停。我会亲自介入,施加一些‘压力’,哪怕是用不那么‘平衡’的方式。我们必须赶在大家的‘热情’被彻底稀释之前,让车轮先转起来。”
花园里,苔藓的状态让苏砚感到担忧。
这位老园丁依然尽职地照料着他的植物,记录着数据。但当他谈起那株奇花时,语气里曾经有过的惊奇、纠结、甚至一丝敬畏,都变得平淡了。
“哦,样本G-7A。”苔藓用一根触须指着隔离罩,“‘荧蓝’花苞稳定绽放,能量辐射模式固定,‘静谧场’半径约三点五米,强度无变化。‘橙红’和‘淡金’花苞无变化。”他的报告像在读说明书,“需要继续观察。您要看看数据记录吗?”
“苔藓,”苏砚靠近一些,仔细观察着对方胶质体表面的光泽(似乎比之前暗淡了一些),“你…自己感觉怎么样?长时间靠近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苔藓的意念平稳无波,“很平静。工作起来…思绪更集中了。以前会为很多小事烦恼,比如下一场雨会不会太大,某个新品种能不能活…现在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该活的会活,该走的会走。”
这种“顿悟”般的平静,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好事。但放在以“共生”和“细腻感知生命脉动”为核心理念的苔藓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他好像失去了某种对生命本身的、热切的关怀。
“那株花,你觉得它最终会怎样?”苏砚试探着问。
“不知道。观察下去就知道了。”苔藓回答,触须轻轻拂过旁边一株正常星兰的叶子,“或许会死,因为它的结构不稳定。或许会活下来,变得…普通。或许一直这样。都是可能的结果。”
没有偏好,没有期待,只有客观的“可能”。这不再是园丁,更像一个冷漠的观测仪。
苏砚心中微沉。他请求苔藓暂时远离隔离罩,去照料花园的另一片区域。苔藓没有异议,平静地“流”走了。
苏砚独自站在隔离罩前,看着里面的奇花。三色花苞共存,蓝色的晶体之花静谧绽放,仿佛一个微型的、吸收一切纷扰的黑洞。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编序之力,不是去解析,而是去“感受”它散发的那种“静谧场”。
接触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凉丝丝的“平滑感”顺着编序之力反馈回来。不是攻击,不是抗拒,而是一种…邀请。邀请他放下思考,放下执着,放下那些关于责任、未来、差异的沉重念头,只是“存在”于此,像一块石头,像一缕光,没有任何需要挣扎或争取的东西。
这感觉…竟然有点诱人。在经历了漫长战争和战后纷杂的谈判后,这种“什么都不用想”的宁静,像一潭清凉的泉水,对疲惫的灵魂有着本能的吸引力。
苏砚猛地收回编序之力,额头渗出冷汗。他明白了。这种“污染”的高明之处在于,它提供的是“解脱”,而非“痛苦”。它不与你战斗,只是温柔地递给你一杯“忘忧水”。喝下去,就能从理念的鏖战、责任的沉重、差异带来的摩擦中暂时解脱。
但对于一个文明,一个需要活力、激情、碰撞和成长的共同体而言,这种“解脱”,无异于慢性死亡。
与此同时,李夜和青蘙正在尝试进行更深度的调查。
他们来到了学宫的“理情维度网络”主控节点——一个充满柔和光芒、中央悬浮着光织体核心的大厅。这里调和并放大着学宫内的集体情绪与理念共鸣。
青蘙将手放在一个共鸣水晶上,闭目凝神,将自身的生命共鸣频率调整到最敏感的状态,仔细扫描着网络中流淌的无形信息流。
“背景‘噪音’…确实降低了。”青蘙低声说,“那些细微的、代表个体困惑、兴奋、焦虑、灵感的‘情绪涟漪’变少了。整体听起来…更‘平’了。但是…”
她眉头忽然蹙紧:“有一种…非常非常微弱、几乎与环境背景融为一体的‘谐波’。不是学宫网络本身的频率。它很…平滑,很…恒定,像一层极薄的、透明的油膜,覆盖在所有的信息流表面。它本身不传递信息,但它似乎在…‘润滑’?降低信息流之间的摩擦系数?让不同的情绪和意念更容易‘滑过’彼此,而不是‘碰撞’或‘交融’?”
李夜立刻调出网络底层的数据流量分析模型,寻找这种异常“谐波”的数学特征。片刻后,他锁定了一段几乎淹没在基底噪声中的、有规律的微弱波动。
“频率特征…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文明或自然现象。”李夜的银眸快速闪烁,“它似乎在…被动地‘反射’并‘轻微中和’网络中出现的剧烈情绪波动或高强度的理念信号。就像…一个自动的‘情绪阻尼器’。但它从哪里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大厅穹顶之外,那片深邃的星空,以及那些巨大的“战争疤痕”。
“疤痕星域…”青蘙喃喃道,“那些地方的法则混乱,信息结构畸变…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利用这种畸变,发出一种覆盖性的、极低频的‘信息阻尼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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