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角落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一种全新的、带着电流般的紧张感取代。杜杰和黄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碰杯。那枚冰冷的银色U盘被黄曼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将几张钞票压在酒杯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间弥漫着颓废气息的小酒馆。深夜的冷风再次袭来，却再也吹不散他们心头的灼热。仇恨和一种近乎亢奋的决绝，像滚烫的岩浆在他们血管里奔流。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杜杰那间狭小却堆满了电脑设备的出租屋。
“能行吗？”
黄曼的声音在出租车后座响起，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眼神却聚焦在掌心那枚小小的U盘上。那里面可能藏着王总的罪证，也可能只是一个无用的空壳。希望与恐惧交织，让她指尖冰凉。杜杰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风暴。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检索着公司系统的漏洞，回忆着王总办公室那台从不关机的台式机可能存在的后门程序。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IT维护员，平日里做的不过是修修打印机、装装软件，但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也有足够的耐心去记住那些被忽视的细节。
“试试。”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杜杰的出租屋弥漫着一股电子元件和速食面的混合气味。两台显示器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幽幽的蓝光。他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滚动，映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黄曼坐在旁边一张旧沙发上，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指令，但她能感受到杜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专注和近乎偏执的锐气。过去的杜杰，是温和的，甚至是有些怯懦的，此刻的他，却像一把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杜杰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抿得发白。黄曼的心跳越来越快，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突然，杜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车键。屏幕上的代码流停止了，一个熟悉的公司内部系统界面跳了出来——赫然是王总办公室那台电脑的远程桌面！“成了！”杜杰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黄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黄曼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扑到电脑前。屏幕上，正是王总那台电脑的桌面，凌乱地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文件夹图标。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指着屏幕：“快！找！合同、邮件、财务记录……任何可疑的东西！”杜杰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精准地打开一个个文件夹，快速浏览着。他的心跳如擂鼓，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指尖发麻。终于，在一个命名为“归档-旧”的加密文件夹里，他找到了目标——几份扫描的合同文件，文件名标注着日期和供应商名称，正是黄曼记忆中王总让她“销毁”的那批！他迅速将文件拷贝出来，点开。当那些熟悉的条款和明显异常的付款金额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杜杰和黄曼同时屏住了呼吸。“不止这些……”杜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滚动着鼠标，“看这里……还有邮件往来……他指示财务做假账……虚报项目支出……天……”证据！铁证如山！王总不仅窃取了他们的项目成果，还涉嫌贪污和财务造假！黄曼死死盯着屏幕，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那簇在酒馆燃起的火焰此刻烧成了燎原之势。她猛地抓住杜杰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够了！这些足够了！”杜杰关掉远程连接，清除掉所有访问痕迹，动作一气呵成。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成功了，他们真的拿到了足以将王总置于死地的证据！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狂喜和战栗的感觉席卷了他。“接下来，是我了。”黄曼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松开杜杰的手臂，站直身体，眼中燃烧的火焰被一种冰冷的算计取代。她需要接近王总的秘书，林秘书。那个总是妆容精致、眼高于顶的女人，是王总的心腹，知道很多内幕。第二天，黄曼刻意提早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咖啡馆。她点了一杯最贵的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看似随意地扫向门口。九点整，林秘书踩着高跟鞋，拎着最新款的手袋，准时出现在门口。黄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站起身，脸上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讨好和窘迫的笑容，迎了上去：“林姐！真巧啊！”林秘书看到黄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黄曼？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被裁了吗？黄曼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显得更加卑微，她搓着手，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和一丝哽咽：“林姐……我……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工作没做好，惹王总生气了。我真的很后悔……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在王总面前帮我说说好话？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她恰到好处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走投无路、可怜巴巴的样子。林秘书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沉默寡言、如今低声下气的前同事，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矜持地抿了一口咖啡，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现在知道求人了？早干嘛去了？王总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敢触霉头。”“林姐，求求您了！”黄曼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急切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迅速塞到林秘书手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我知道林姐您人美心善，在王总面前最有分量了……您就帮帮我吧，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林秘书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里面是黄曼咬牙买下的名牌香水小样），又看了看黄曼那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她喜欢这种被人仰望、被人哀求的感觉。“行了行了，看你可怜。不过王总今天心情确实不好，下午那个重要的区域汇报会，听说总部大老板会视频旁听，他紧张着呢。”黄曼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是感激涕零：“谢谢林姐！谢谢林姐！那个汇报会……很重要吗？”“当然重要！”林秘书压低声音，带着点炫耀的口吻，“关系到明年整个区域的预算分配！王总准备了很久，连PPT都是亲自盯着改了好几遍，就怕出纰漏。你这种时候去求情，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是是是，林姐说的是。”黄曼连连点头，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汇报会……总部大老板……亲自盯的PPT……她得到了比预期更多、更关键的信息。几天后，下午两点，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区域汇报会即将开始，气氛严肃。王总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主讲台前，最后一次检查着笔记本电脑上的PPT，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巨大的投影屏上，显示着汇报的标题和公司LOGO。会议准时开始。王总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演讲。他声音洪亮，充满自信，指点江山般地阐述着区域业绩和未来规划。台下，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视频会议的另一端，总部几位高管的面孔也出现在屏幕上。杜杰和黄曼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杜杰低着头，手指在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他黑入了会议室的无线投屏系统，取代了原本的信号源。黄曼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王总，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当王总讲到最关键的部分，准备展示一组精心设计的数据图表来支撑他的宏伟计划时，他自信地按下了翻页笔。巨大的投影屏上，画面没有切换到他预想的那张漂亮的柱状图。整个屏幕，瞬间被一张张清晰无比的扫描件图片所覆盖！正是那份标注着异常付款金额的合同！紧接着，是王总指示财务做假账的邮件截图！一张张，铁证如山，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与会者面前，包括视频那头总部高管震惊的脸！王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他那完美的PPT！他手忙脚乱地按着翻页笔，徒劳地试图切换，但投影屏上的“罪证”纹丝不动！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在王总惨白的脸和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之间来回扫视。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这……这是怎么回事？！”王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而扭曲，带着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谁干的？！谁在搞鬼？！”他气急败坏地冲向控制台，试图拔掉连接线。场面一片混乱。角落里，杜杰迅速切断了连接，将手机塞回口袋。他抬起头，和黄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抑制的、剧烈跳动的光芒——一种混合着复仇成功的巨大快意、初次实施阴谋的紧张刺激、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兴奋。王总那惊恐扭曲的脸，会议室里死寂后爆发的混乱，像最甜美的毒药，瞬间抚平了他们心中累积数月的屈辱和伤痛。他们做到了。虽然手段还带着几分慌乱和稚嫩，但这第一步，他们成功地让那个高高在上、肆意践踏他们的王总，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陷入了巨大的睽睽和麻烦之中。复仇的滋味，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甘美。杜杰和黄曼悄然起身，在混乱中溜出了会议室。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两人快步走向楼梯间，直到安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会议室的喧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杜杰才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大口喘着气，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黄曼站在他对面，脸色同样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星辰，里面翻涌着兴奋、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我们……成功了？”黄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仿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杜杰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发干：“成功了。”他咧开嘴，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那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一种神经质的抽搐。短暂的沉默后，黄曼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是压抑的，肩膀耸动，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释放感，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杜杰看着她，那股压抑的兴奋也终于冲破闸门，他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却充满了宣泄的快意。他们成功了！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用自己找到的武器，狠狠回击了那个将他们踩入泥潭的人！看着王总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那一刻带来的巨大满足感，几乎淹没了所有残余的恐惧和不安。“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黄曼止住笑，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冰冷的光芒，“像见了鬼一样。”“看到了。”杜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镜片后的眼睛同样锐利，“这只是开始。”“开始”两个字，像一盆冷水，让两人亢奋的情绪稍稍冷却。黄曼脸上的笑容淡去，她靠在墙上，仰头看着楼梯间上方昏暗的灯光。“林秘书今天下午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她低声说，眉头微蹙，“她可能……起疑了。”杜杰的心沉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快速调出一个隐藏的监控程序界面，那是他之前在公司几个关键位置偷偷留下的后门。“安保部那边……刚才汇报会出事后，网络活动突然异常频繁。”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在查。”短暂的胜利喜悦被现实的阴影覆盖。他们捅了马蜂窝，王总绝不会善罢甘休。公司这台庞大的机器，一旦开始反向运转，碾碎他们两个小职员，轻而易举。“我们得小心。”杜杰收起手机，声音恢复了冷静，“王总现在肯定像疯狗一样想找出是谁干的。”黄曼站直身体，眼中的光芒从兴奋转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带着戒备的锐利。“那就让他找。”她冷冷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狠绝，“他越乱，破绽就越多。我们手里的东西，可不止今天放出来的那点。”杜杰看着黄曼，此刻的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酒馆里那个绝望空洞的女子的影子。仇恨和初次成功的刺激，像催化剂一样，重塑了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过去那个习惯性低头、忍气吞声的杜杰，仿佛已经死在了昨晚的寒风里。“嗯。”杜杰应了一声，推开楼梯间的门，“走吧，该‘消失’了。”两人一前一后，融入下班的人流。周围是嘈杂的交谈声、脚步声，平凡得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品尝到了掌控他人命运、亲手施加报复的快感，那种滋味一旦尝过，就再也无法回头。回到杜杰的出租屋，两人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杜杰调出备份的王总罪证，黄曼则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从林秘书那里套出的、关于王总习惯和公司内部关系的零碎信息。“财务总监张鹏，”黄曼用笔尖点着本子上的一个名字，“林秘书提过，王总对他不太满意，觉得他太死板，好几次想换掉他。”“销售副总李强，”杜杰盯着屏幕上的一份邮件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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