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机场，停着一辆黑得发亮的红旗轿车。
车牌的数字，简单，却昭示着一种无形的特权。
没有欢迎的队伍，只有一个穿着熨帖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安静地站在车旁。
他看到顾城，目光平静地审度了一圈，才微微颔首。
“顾先生，老爷子在等您。”
顾城上了车。
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外的京城是另一种模样。
这里没有上海的流光溢彩，只有红墙灰瓦沉淀下来的庄重。
连风，似乎都比别处更沉几分。
车子没有开往任何地标性建筑，而是拐进了一条在地图上都模糊不清的胡同。
连续经过几道哨岗，每一次，站岗的士兵都会对这辆车，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最终，车停在一座巨大的朱红色府门前。
门上没有挂任何牌匾。
只有门口那两尊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的石狮子，无声地睥睨着每一个来访者。
这里，就是叶家。
中年男人引着顾城，走进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脉络上。
这种奢华是内敛的，却比任何张扬的炫耀，都更令人心生敬畏。
庭院里，每隔数步，就站着一个穿黑色对襟练功服的男人。
他们站得笔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顾城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把人命当成数字后的漠然。
穿过九曲回廊，中年男人将顾城引到一间古朴的书房前。
他轻轻叩了三下门，不多不少。
“老爷子，顾先生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
一股混杂着上等檀香和陈年书卷的气味，扑面而来。
书房的格局很简单，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线装古籍。
一个身穿暗色唐装，头发雪白的老人，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他没看顾城，只是低头，慢悠悠地盘着手里两颗已经包浆的文玩核桃。
核桃碰撞的声音，咯吱，咯吱，不大，却精准地敲在人心跳的节点上。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眉眼干净，气质温婉。
当她看到顾城的瞬间，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有些无措地垂下了眼帘。
叶婉儿。
顾城心中闪过这个名字，眼神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超过半秒。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位叶老爷子的身上。
他没说话。
也没有坐。
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像是在打量一件古董。
他身上那股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野性和匪气，被他完美地收敛起来，只剩下一具挺拔而冷硬的躯壳。
这份镇定，终于让叶老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钩子，仿佛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见过的所谓青年才俊，过江之鲫。
在他面前，能不腿软的，不多。
能像顾城这样，反过来用目光与他对峙的，一个都没有。
“你就是顾城？”
叶老爷子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书房的空气里。
顾城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叶老。”
叶老爷子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子。
“坐。”
顾城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叶婉儿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沏上了一杯茶。
氤氲的茶气中，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顾城一眼，眼波流转，满是少女的羞怯与爱慕。
顾城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那个老人身上。
一场无声的角力，在茶香中展开。
“年轻人，有点意思。”
叶老爷子重新盘起了核桃，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玩意儿。
“你在上海的动静，不小。”
“踩了威廉资本，还敢自己开银行，胆子很大。”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说，你闹出的这一切，不过是我眼中的一场儿戏。
顾城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闻了闻。
不是林凡喜欢的味道。
叶老爷子见他油盐不进，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不再兜圈子。
“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叶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他放下核桃，身体微微前倾。
那一瞬间，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朝着顾城碾压而来。
“婉儿这孩子，心思单纯。”
“她看上你了。”
叶婉儿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心跳如鼓，满眼期待地望着顾城。
顾城终于有了反应。
他放下了那杯一口未动的茶。
抬起眼，看向叶老爷子。
眼神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
“所以呢？”
他问。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骤然下降。
叶婉儿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有些苍白。
叶老爷子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那是一种，看透了太多生死荣辱后，才有的，绝对的掌控感。
他盯着顾城，声音里再无半分温度，一字一句，像是恩赐。
“所以，我给你一个，成为叶家女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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