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电台的战士全身紧绷,耳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突然,他捕捉到了那串熟悉的、微弱的滴答声。
他屏住呼吸,迅速将代码抄录在手心,随即猫着腰,快步赶到营长孙振华身边。
“营长,团指代码:乙三,绿二,长停。”
孙振华脚步未停,只是略一颔首,目光扫过手中那份详尽的地图,指令瞬间在他脑中解码完毕:右前方三百米有敌临时哨位,立即转入左侧干河沟,静默潜行十分钟。
他头也不回,向身后打出一连串简洁的手语,整个行进中的队伍如同得到神经指令的肢体,没有丝毫滞涩,迅速而悄然地改变了方向,完美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
顾修远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脑海中同时下着两盘棋:一盘是眼前四营这柄“暗刃”的精确投送;另一盘则是明天拂晓即将发动的、正面战场的“铁锤”猛击。
他必须确保两者在时间和空间上完美契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最浓时,四营的蓝色箭头,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预定的攻击发起区域,日军第33联队侧后方的几处关键高地脚下。
顾修远缓缓睁开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成了。
最残酷的黎明,即将到来。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九日晨。
阴冷的天空被凄厉的引擎声撕裂。
日军第33联队呼叫的空中力量成群结队地扑向了马群、四公祠、王家湾一线阵地,重磅炸弹如同雨点般砸落,将泥土、碎木和冻土块掀上数十米高空,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大地剧烈颤抖,仿佛持续不断的地震。
1044团一、二、三营的官兵们早已钻入最深最坚固的防炮洞,蜷缩着身体,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恐怖震动,泥土簌簌落下。每一次近失弹的爆炸都让心脏揪紧。
“日他先人板板!小鬼子炸弹不要钱嗦!”三营一个防炮洞里,老李头被震得东倒西歪,捂着耳朵破口大骂。
“龟孙!炸!让你炸!等会儿让你晓得老子们的厉害!”另一个老兵对着洞口方向啐了一口。
“骂他们狗日的天皇!可惜他听不懂!”角落里,一个年轻士兵脸色发白,却也跟着班长一起低声咒骂,仿佛这样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整个阵地底下,官兵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将日本第33联队、第16师团乃至他们的天皇都问候了无数遍。
远处,日军第33联队指挥部。
野田谦吾大佐举着望远镜,满意地看着那片被帝国铁雨反复耕耘、已然面目全非的支那阵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呦西!支那军阵地上不可能还有活物了!命令步兵,突击!”野田放下望远镜,志得意满地下达了命令。
轰炸过后,战场短暂陷入死寂,只有余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焦糊味弥漫空中。
日军两个大队的步兵,以中队为单位,呈散兵线交替掩护,极其谨慎地接近已成为废墟的马群镇。
他们弯着腰,枪口警惕地指向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触发什么要命的玩意儿或者冷枪。
出乎他们意料,直到先头中队完全进入镇子,除了踩响几颗隐蔽极好的绊雷造成几声爆炸和几声惨叫外,依旧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很快,一面膏药旗被插在了一处半塌的断墙上。
“占领了!”消息传回,野田谦吾和参谋们更加确信航空兵取得了决定性战果。
两名日军大队长:吉川少佐和中岛少佐也在马群镇中心一处相对完整的废墟前会合了。
吉川少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硝烟,语气带着一丝轻松:“看来航空兵的轰炸效果显着,支那军已经溃逃了!”
另一名中佐大队长挥刀指向前方仍在冒烟的山岭,语气狂热:“没错!一鼓作气,拿下前面的四公祠和王家湾阵地!帝国的旗帜,今天必须插上紫金山南麓!”。
日军士气大振,两个大队主力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队形相对密集地快速穿过马群废墟,开始向四公祠、王家湾主阵地快递推进。
他们认为中国军队即便还有残兵,也已在轰炸中丧失斗志,溃不成军。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那些看似被摧毁的工事里,一双双眼睛正透过射击孔和废墟缝隙,死死盯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
一营、二、三营的官兵们如同蛰伏的猛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阵地,枪口缓缓移动,追踪着目标。
三营阵地,张铁山趴在重机枪旁,对着电话低声吼:“都给老子憋住了!没老子的命令,谁他妈敢先开火,老子毙了他!放近了打!听到没有!” 电话里传来各连长压抑的回应:“明白!”
一营阵地上,韦昌眯着眼,看着日军逐渐进入手榴弹投掷距离,对身旁的传令兵低声道:“告诉各连,准备手榴弹!听号令!”
二营方向,周德海冷静地调整着望远镜焦距,仔细观察着日军队列中的机枪和掷弹筒位置,对身边的射手下令:“优先打掉敌人轻机枪手和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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