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到矿务局改制下一步工作时，韩辰提出要加快速度，尽快完成清产核资，推出职工持股的具体方案，并着手引进真正的战略投资者，而非之前的利益关联方。
周启明却沉吟道：“韩辰同志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妥。改制方案涉及数万职工的切身利益，必须经过充分的理论论证和风险评估，要注重制度的科学性、规范性。我建议，可以先成立一个专家咨询委员会，进行深入的课题研究，拿出几套成熟的方案再来比较选择。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周书记，矿务局等不起了啊。”郝仁忍不住插话，他现在是韩辰的坚定支持者，“职工们眼巴巴等着，多拖一天，就多一分不确定性，也多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事端的机会。我们前期已经做了大量调研，方向是明确的……”
周启明微微皱了皱眉，打断道：“郝仁同志，决策不能只凭热情和经验，更要讲科学、讲程序。专家论证不仅是必要的程序，本身也是一个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的过程嘛。这件事，还是按规矩来。”
他的话软中带硬，直接把郝仁顶了回去。
韩辰知道，周启明这是要抓权，要通过“规范程序”来掌控决策节奏和方向。如果真按他的方式来，矿务局改制很可能陷入无休止的“研究研究”、“论证论证”之中，最终不了了之。
“周书记，专家论证确实重要。”韩辰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却坚定，“我看可以这样，专家咨询委员会尽快成立，但同时，改制工作组的实际工作不能停。我们可以一边论证，一边推进那些已经看准了、没有争议的基础性工作，比如职工身份认定、资产登记造册等等。两条腿走路，既不耽误时间，也体现了科学决策。”
周启明看了韩辰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坚持，但韩辰的理由无懈可击，他只好点了点头：“好吧，就按韩辰同志的意见办。但专家委员会的组建要尽快提上日程。”
第一回合，算是打了个平手。但韩辰知道，周启明的“专家论证”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散会后，韩辰心情有些郁闷，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窗外华灯初上，龙潭的夜景依旧带着几分寥落。他忽然很想听听林薇的声音，那个总是冷静而清醒的声音。
他拨通了加密电话。
“新书记到了？”林薇似乎永远能猜到他的状态。
“嗯，周启明，省委政研室过来的。”
“学者型官员，理论派。”林薇评价道，“优点是讲规矩，重程序，缺点是可能脱离实际，容易被人用‘理论’忽悠。他身边可能要带几个‘智囊’过来，你留意一下。”
真是一语中的。韩辰苦笑：“已经感觉到了，要搞专家论证，恐怕要拖慢节奏。”
“正常，新官上任，总要体现存在感和权威性。既要尊重，也要有策略地引导。矿务局改制是省委关注的重点，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拖，但可能会在方向和具体合作方上做文章。”林薇分析道，“你要做好准备，他带来的专家，未必都是‘真神’。”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韩辰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临挂电话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林薇依旧清淡却似乎柔和了一丝的声音：“老样子。你……嗓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糖。”韩辰嘴角微扬。
“嗯，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韩辰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办公室似乎也多了点温度。
然而，龙潭的局势似乎总不让他省心。几天后，一个意外的访客，让韩辰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添了一丝波澜。
来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气质女性，穿着简约而精致的职业装，容貌姣好，举止干练，自称是省报业集团的首席记者，名叫苏晓棠，想要针对龙潭市国企改革和棚户区改造做一期深度报道。
“韩市长，久仰大名。您在临河和龙潭的所作所为，我们都非常关注。这次省里下决心整治龙潭的沉疴积弊，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希望能做一个全面深入的报道，既是总结，也是监督，更是为全省的改革发展提供龙潭经验。”苏晓棠落落大方，言辞恳切，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职业的敏锐和智慧。
韩辰对媒体采访一向谨慎，但省报业集团的地位特殊，这位苏首席记者的专业素养也让人印象深刻，他不好直接拒绝，便安排宣传部先对接，提供一些不涉密的公开材料。
然而，这位苏晓棠记者似乎对韩辰本人更感兴趣。在随后的一周里，她以补充采访、核实细节等各种理由，多次约见韩辰。她的问题犀利而深入，往往能抓住关键，显示出她确实做了大量功课，对龙潭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更让韩辰有些不适的是，苏晓棠在专业交谈之外，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个人兴趣和欣赏。一次采访结束后，她甚至半开玩笑地说：“韩市长，像您这样有魄力、有担当又单身的领导，在咱们系统里可是稀缺资源啊，不知道多少女同志惦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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