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陈皮面前,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皮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那笑容里有欣慰,有怅然,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心疼。
汪昭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陈皮冰冷的手,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陈皮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温南昭,你个傻子……”陈皮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你忘了……可我们没忘……”他似是在极力回想些什么:“老九门的那些人啊……和你有交情的,都找了你一辈子啊……”
他顿了顿,咳嗽了几声,嘴角涌出更多的血:“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见到你了……”
汪昭依旧怔怔的,心里的疼痛越来越烈,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
他想开口问“你们是谁”,想开口问“我是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握着陈皮的手,任由眼泪不停滑落。
一滴泪从陈皮那浑浊的眼中流下,划过他那干皱的皮肤,他突然轻笑一声,看着汪昭的脸:“我总该是……第一个找到你的,比他们那些老家伙先找到你……哈哈。”
他流的泪越来越多,仿佛要把这一辈子没流完的泪全都流干:“南昭……你以后要为了自己好好活……好好活……”
陈皮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手猛地垂落,再也没了动静。
汪昭抱着陈皮,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轻。
“陈皮……”汪昭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看着陈皮毫无生气的脸,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却又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挡住。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疼痛,那种疼,比身体里的针剂带来的痛苦更甚,像是刻进了骨血里。
明明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汪昭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宁见状,立刻冲过来扶住他,探了探他的脉搏,还算平稳,只是气息紊乱,想来是受了太大刺激。
“先将人带下山,这里不能久留。”阿宁咬了咬牙,和仅剩的一个手下一起,架着汪昭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他们谁也没注意,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张起灵站在殿后通往青铜门的通道口,目光落在汪昭倒下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他握紧黑金古刀没有回头,一步步朝着通道深处走去,通道尽头,那扇巨大的青铜门静静矗立,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那是属于他的宿命,无人能替,无人能懂。
吴邪和胖子瘫坐在地上,看着阿宁几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通往青铜门的通道,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只是此刻他们浑身是伤,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通道口被黑暗吞没。
他们浑然不知,张起灵已然踏上了那条孤独的归途。
而汪昭,终究是错过了与张起灵的道别。
他带着满心的疼痛与茫然,被带离了这满是宿命与过往的云顶天宫。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的路轻快些,坐在公司安排的车上,阿宁挑眉打量着晕倒在自己腿上的汪昭,显然也诧异陈皮临终的话。
(阿宁只是将昭昭看作弟弟,别误会,要问为什么会倒在腿上,一个昏迷的人坐在位子上,那车左摇右晃的你猜人会怎么样)
陈皮阿四活了近百岁,疯疯癫癫狠厉潇洒了半辈子,唯独记挂着找一个人,以前阿宁只当是执念,如今看来,那个人就是晕倒这人。
——
在老九门那闻风丧胆的时代,从格尔木疗养院彻底封闭,没有人把守在那儿的时候,几乎大部分人都在寻找着一个叫温南昭的人,他们一年一年的找,一年一年的失望。
直到老去,心中都留有这一抹遗憾。
他们不知道自己想找的人怎么样了,他们只知道要找到他,因为那人说过,他找到哥哥后会再回到长沙城,会给他们带礼物。
长沙城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巷口的糖油粑粑摊换了三代人,可每当有人提起温南昭的名字,那老板还是会放下手上的家伙,眼神飘向远处。
他们不知道自家老爹(老太爷)为什么要记挂那一人,记挂那长沙城九门一直在寻找的人,他们只知道如果那人来了,就请他吃一份糖油粑粑。
在找他的这么多人中,有人说他去了东北,因为张家本家就在那儿;也有人说他去了他本该去的地方,留在了那儿不会再回来。
这么多众说纷纭,那些老九门人都只相信他会回来,因为那可是温南昭亲口答应的啊,那小屁孩儿怎么会骗人呢。
他们每年都会去那格尔木疗养院寻找,希望在那儿发现他的一丝丝身影,可是没有,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那么悄然无息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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