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林婉将最后一勺提拉米苏送入口中,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却没能驱散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涩然。
桌对面,介绍人王阿姨笑容热切:“看看,我就说小林和张先生郎才女貌,肯定投缘!都是体制内的,稳定,知根知底,多好!”
被称作张先生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得体:“林小姐性情温和,见识不凡,今天这顿饭,受益匪浅。”
林婉弯了弯唇角,报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三十五岁体制内女性的标准微笑:“张先生过奖了。”
温和,识大体,工作稳定,样貌周正——这些标签如同她身上这套剪裁优良、颜色低调的套装一样,是她在这个年纪,这个环境里,最得体的武装。她知道自己依旧美丽,这份美丽经过岁月的沉淀,褪去了青涩,多了份沉稳。只是每次卸妆后,镜子里那两道即使不做表情也隐约可见的法令纹,总会无声地提醒她——青春正不可挽回地逝去。
与相恋五年男友分手的那个雨夜,仿佛还在昨天。不是因为激烈的争吵或原则性的错误,只是激情在日复一日的忙碌和淡漠中消耗殆尽,像一杯不断续水的茶,最终淡而无味。之后这五年,她将所有精力投入工作,在单位的格子间里,用无数的报告、会议和文件将自己包裹起来。她成了领导口中“踏实肯干”的林科长,却也成了亲友眼中“眼光太高”、“年纪大了还不抓紧”的另类。
直到今天,这个三十五岁的生日,在母亲几乎带着恳求的电话和王阿姨的热情安排下,她坐到了这里。
进展良好,合乎逻辑。张先生条件相当,公务员,三十八岁,相貌端正,言谈举止挑不出错。像完成一项任务,她在饭局尾声,面对张先生试探性的“下次再约”,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说。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林婉,就这样吧。别再挑了,别再一个人硬扛了。夜深人静时那蚀骨的孤单,父母电话里小心翼翼的担忧,同事们或真或假的关心……太沉重了。
……
回到位于城西那套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声的公寓,林婉踢掉高跟鞋,赤脚走到落地镜前。
精心描画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那两道法令纹的痕迹。它们不像皱纹那样深刻,却像两道浅浅的括弧,括住了她这些年的努力、妥协和说不清的怅惘。
“真的要和他……试试看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
没有答案。
洗漱,躺下。床头柜上,还摊着明天需要处理的信访维稳汇报材料。她闭上眼,脑子里纷乱地闪过白天的相亲画面、未完成的工作、父母期盼的眼神,还有前男友模糊不清的脸……
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婉婉!林婉婉!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咯!再不起来幼儿园要迟到啦!”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穿透耳膜。
林婉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印着粉色凯蒂猫的帐子顶?她愕然转头,看到的是带着白色雕花护栏的小木床,身上盖着印有彩虹和小马图案的柔软被子。
这不是她的公寓!
她慌乱地坐起身,视线落在自己伸出被子的手上——胖乎乎,白嫩嫩,五个小肉窝清晰可见的手背,短小的手指……
这不是她的手!
心脏骤然狂跳,她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床有点高,她几乎是跌坐在地毯上,也顾不上疼,踉跄着扑到房间一角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白色小睡裙的女娃娃。大约四五岁的年纪,头发乌黑微卷,皮肤白皙得像牛奶,脸颊肉嘟嘟的带着自然的红晕,一双大眼睛因为惊愕而瞪得圆溜溜,像两粒水润的黑葡萄。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有法令纹,没有眼袋,没有一丝一毫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只有属于孩童的、饱满到几乎能掐出水的娇嫩。
“这……这是我?”她伸出那只小肉手,颤抖着触摸镜面,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婉婉!听见没有!快点出来刷牙洗脸!妈妈今天早上有事,幼儿园要迟到了!”门外,是记忆中妈妈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声音,清脆,充满活力,带着她早已陌生的、属于年轻母亲的急躁。
幼儿园……
一个荒谬又惊骇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她重生了?回到了……五岁的时候?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前世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高考前的挑灯夜战,考上公务员时的欣喜,工作中无数个加班到深夜的疲惫,与男友从浓情到淡漠的五年,分手后空荡荡的房间和内心,相亲场上的尴尬与无奈,还有昨夜,她对那个张先生点头时,内心深处那份认命般的妥协和疲惫……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由惊愕逐渐转为迷茫,再慢慢沉淀出复杂情绪的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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