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网悄然张开,宫内的弦也越绷越紧。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中,一道出自坤宁宫的懿旨,却为这凝重的局势添上了一抹看似柔和的异色。马皇后因近来身体稍安,又恰逢宫中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生辰相近,特于坤宁宫设下小家宴,只邀太子朱标、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及其生母,并特意点名,请近日辛劳的林御医一同列席,以示恩宠。
这道旨意,合情合理。马皇后贤德,体恤儿孙,感念林枫救治之功,于家宴中给予一份荣耀,乃是皇家恩典。然而,在这敏感的时刻,这道恩典落在林枫眼中,却透着几分不寻常。
宴无好宴。这是林枫的第一反应。
吕氏必然在列。这是她难得可以近距离接触自己,甚至可能借机发难的机会。她会怎么做?下毒?构陷?还是……试探紫髓石?
林枫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但面上依旧平静地接旨谢恩。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这不仅关乎礼数,更是一种姿态——他林枫,坦荡无私,不惧任何挑战。
赴宴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仔细检查了官袍、配饰,确保没有任何可能被栽赃的物品。他将真正的紫髓石依旧妥善藏在凝曦殿药室的隐秘之处,只随身携带了一枚外形相似、但实则为普通紫水晶打磨的“赝品”药符。同时,他暗中服下了一些自配的、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常见迷药、毒物的解毒丸。
黄昏时分,坤宁宫一改往日的药气弥漫,殿内灯火通明,布置得温馨而不失皇家气派。马皇后端坐主位,气色虽仍显虚弱,但精神尚可,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太子朱标坐在下首,其下便是吕氏、以及其他几位位份较低的嫔妃和她们所出的年幼皇子公主。朱雄英也坐在朱标身边,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林枫作为唯一的外臣,座位被安排在靠近殿门的位置,既不显突兀,也符合其身份。
宴席开始,气氛看似融洽。宫女们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菜肴点心。马皇后温和地问候着几个孙儿孙女,又对朱标和林枫说了些勉励的话。朱标恭敬应对,言语间对林枫的推崇与信赖溢于言表。
吕氏坐在朱标下首,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装,妆容精致,脸上始终挂着得体而温婉的笑容,偶尔附和马皇后几句,或是给身旁的儿女布菜,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然而,林枫敏锐地察觉到,她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曾数次极其隐晦地从自己身上扫过,尤其是在自己腰间那枚“紫水晶药符”上停留了片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热络,孩子们的笑声给殿内增添了几分生气。就在这时,吕氏忽然放下银箸,拿起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笑着对马皇后道:“母后,今日家宴,其乐融融。臣妾见林御医在此,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来了!林枫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马皇后温和道:“哦?吕妃有何事好奇,但问无妨。”
吕氏目光转向林枫,笑容依旧温婉:“臣妾听闻,林御医不仅医术通神,于金石古物亦颇有涉猎。前些日子,仿佛听得宫人闲谈,说林御医偶得一块西域奇石,神异非常,置于身边可使人心神宁静,于医道钻研大有裨益。不知此事可真?若果真如此,臣妾倒真想开开眼界呢。”
她语速平缓,声音悦耳,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好奇。但这话一出,朱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马皇后也微微侧目。殿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几分。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紫髓石而来!而且选择在这样场合,当着马皇后和太子的面提出,既是试探,也是将他置于一个不得不回应的境地。若他断然否认,显得心虚;若他坦然承认并出示,则正合其意,她必有后招;若他推脱,则更惹人怀疑。
电光火石之间,林枫已然有了决断。他站起身,对着马皇后和朱标微微躬身,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吕娘娘。确有其事。微臣前些时日在太医局整理旧籍时,偶然发现一块前朝遗留的紫色水晶把玩件,觉得色泽可爱,便置于身边,偶尔观摩,确能令人心神稍定,便于思考些疑难病症。然此物不过是寻常玩赏之物,所谓‘神异’、‘大有裨益’,实乃宫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了,当不得真,更不敢在娘娘和殿下面前献丑。”
他这番话,既承认了有“石”,却将其定性为“普通紫色水晶把玩件”,价值仅限于“玩赏”和“稍定心神”,轻描淡写地将紫髓石的神秘性抹去,同时点出是“宫人以讹传讹”,暗示吕氏听到的消息不实。
说着,他解下腰间那枚“紫水晶药符”,双手呈上:“便是此物,请娘娘过目。”
一名宫女上前,接过药符,呈到马皇后面前。马皇后拿起看了看,那紫水晶虽然晶莹,但并无丝毫异象,更无冷香散发,与寻常饰品无异。她看了看,便递还给宫女,温和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是块漂亮石头罢了,林御医喜欢,留在身边把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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